“老秦”董太太顿了一下说道：“我现在真的很后悔...让你...一直一个人过，我现在答应你，你如果能出来，我一定和你在一起。”董太太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秦司令握住董太太的手说道：“那你一定能等到我的，到时候不许反悔。”

董太太用力地“嗯”了一声。

这时，站在门口的小杨压低嗓门喊道：“妈，时间到了。”

这时，董太太最后看了眼秦司令，秦司令勉强露出笑容，说道：“你们也要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你要对我有信心，我是打过仗的，什么阵仗都见过。”

董太太知道再多待无益，不得不起身，美英和小杨对着秦司令说道：“那我们走了，您多保重。”

秦司令无声地点点头。

董太太一行一路无语，到了美英家后，董太太说道：“照理说你们应该先休息下，尤其是小杨，奔波到现在，但这次事关紧急，我想先把想法跟你们通通气。”

美英和小杨纷纷点头。

董太太继续说道：“秦司令说了，事不宜迟，让我带着老四老五早点回上海，那我明天一早就回去，先把能带的东西带走，带不走的，等我到那边安定好后，我写信给你们，你们再帮我寄回上海，或者有些东西美英看着能留下来用的，就放在你们这吧。“

小杨听了说道：”妈，您放心，这边剩下的事情我和美英会安排好的。另外，秦司令的事情我也会再想办法托托人的，至少能想办法送个热饭进去，要是再可以的话，我和美英会尽力去见见秦司令的。总而言之，我会尽力想办法托人去照应秦司令的。“

董太太没想到小杨这么有担当，这是她心里最放不下的，但是今天已经是小杨家里极大的面子了，董太太没敢奢望还有后续。

董太太感概道：”小杨，你这个孩子，秦司令真是没看走眼啊。姆妈真的要感谢你啊，这几年在南疆，若是没有秦司令和汪政委的照顾，我们是不可能过得这么太平的。“

小杨说道：”妈，秦司令的为人，美英早就和我说过，所以我内心底也很敬佩秦司令，后来有机会见到秦司令，虽然交谈并不多，但是秦司令一点都不摆官架子，而且还时刻心怀国家，让我更心生钦佩。所以，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照应好秦司令的。“

董太太点头赞道：”那这里的一切就都拜托你啦。“

小杨用坚定的眼神回答道：”妈，您就放心交给我吧。您早点休息，明天我和美英都休息，我们和您一起回去收拾东西。“

董太太哪里休息得下，但是她知道，她若不休息，小两口肯定不会去休息的。

董太太躺下后，想的是回到上海后到哪里去，该怎么安置？

本来想的是，实在不行，就回孩子爷爷那里去，但是爷爷家恐怕现在光景也好不到哪里去，董师长的事情对他们的冲击应该也不小。再说自己现在的身份，带着两个孩子，偶尔呆几天是没问题的，但若是长住总归是不方便的。

实在不行的话，就去找刘一农吧，他当初救过很多共产党大官，兴许他那里还有点门路。

总算找到解决方案了，虽然生辰还没有一撇，但总好过没有，董太太终于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了。

第二天一早，董太太一行就匆匆上路了。

来到家里后，美英夫妇帮忙一起打包，差不多大半天的时候，就收拾得差不多了。现在东西也不多，照理说只需要先收拾出来随身带的就行，其他的可以等美英过来再慢慢处理，一天也可以完成，但是董太太想的是周全些，因此打包时，就和美英夫妇说道：“咱们先看一下，这些东西，分成可带走的和慢慢处理的各需花多少时间，然后就能推算出咱们出发的时间，这火车得先到乌鲁木齐周转，所以还得把周转的时间算进去。关键是不一定就能随时买到回上海的票。”

小杨说道：“妈，也不急这一刻了。我的意思，咱们先把随身要带的整理好，然后我先去买火车票，如果能买到时间上可以连着的最好，如果买不到也没有关系，咱们把行李寄存在乌鲁木齐火车站，然后先到家里休整下。”

董太太听了，也有道理，就同意了。

其实，董太太心里是更多的不舍，还有对秦司令的担忧，但是事情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董太太运气挺好，火车票的时间是连着的，这样就可以减少来回跑的时间和精力了。

董太太看着打包好的随身行李，把家里钥匙交给了美英，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心里百般惆怅。

还有最难受的是不能去和汪政委夫妇告别，这个时候，不给人添麻烦最重要，但是又怕汪政委夫妇误解。

小杨安慰道：“妈，汪政委那，我以后想办法联系。咱们和他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互相之间的习性都是知道的，他们不会怪您的。”

董太太想了想，看看天色也黑了，然后到厨房拿了只风干的鸭子，用报纸包上，然后就往外走。到了汪政委家门口，董太太把鸭子放在地上，敲了敲门，听到有人来开门，就躲到一边去了。

出来的是韩大姐，只见韩大姐朝四周看了看，很快就看到了包着鸭子的包裹，拿起来，打开来看了看，就收了进去。

那还是之前有一次，董太太在小厨房给秦司令做菜时，汪政委说这风干的口味好，董太太记在心上，就腌了起来，本想过一阵在吹吹透给汪政委送过去的，没想到事发突然。董太太想的是，汪政委只要能看出这鸭子是她做的就行，就算是最后的道别吧。

回到家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整理，想着就要面未知的未来，董太太心里非常焦虑，董太太也意识到了自己在心理上出现了问题，然后就告诫自己，不要老想着不好的，为了这还没发生的，去做无谓的担忧。

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经历过董师长的事情，还有上次身体出现不舒服，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假如是真的呢，那自己不早就翘辫子了，就当这几年都是赚的好了。

目下，最要操心的是老五，其他的都慢慢差不多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算了，这操心是操不完的，自己尽力就好。再怎么样，老五还可以投奔几个哥哥姐姐。

想到这里，董太太总算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董太太一行就出发了。

下午到的乌鲁木齐，第二天早上就有火车去上海。

董太太一行来到美英家暂做休息。

这还是老四老五第一次来到美英家里，但是因为心境不一样，并没有过多参观。美英家分到的是个直筒的平房，里面有厨房和卧室，厕所则是在公共走道的尽头。

要是往常，美英夫妇肯定是回到小杨父母家，把屋子腾出来给董太太一行住的，但是一来美英想多陪陪母亲，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二来，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出发，美英觉得再来回奔波，也没多大意义，所以当晚小杨和老四老五打了地铺，美英和董太太睡在床上，要放在以前，董太太打死也不会睡到女儿的婚床上的，但现在已没有多的精力去讲究这些了。

第二天一早，小杨父母带着两个女儿也来了，还带了很多吃的东西，董太太想要推辞，小杨父母说道，都是路上能放的东西，到了那边，如果一时不能开火做饭，还能顶一顶。

还让董太太放心，他们一定会把美英当女儿看的，等董太太一安定下来，就想办法去看她们。

没多久，火车就要开动了，美英依依不舍地从火车上下来，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在呜呜的汽笛声中慢慢消失。

小杨给董太太一行买到了卧铺票，还是两张，这样，路上就好很多，不像以前坐硬座那样那么辛苦。

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火车终于在半夜里12点左右停在了上海站。

到底是上海啊，即便是午夜，依旧那么喧闹。

董太太带着两个孩子，身上背着行李，走出了火车站，就看到各种各样揽客的。

虽然已经时配给制时代，但是火车站依旧有一些胆子大的敢于偷偷的揽客。董太太为放心起见，还是狠狠心，选了个乌龟车，其实就是三轮电动车，不过外面是有铁皮包着的，所以看上去就像三个轮子的出租车。

老四老五一扫之前的阴霾，看到这新奇玩意不禁兴奋起来。

开车师傅问董太太要到哪里去，董太太纠结了一下，还是选定几年前去的那家旅馆。好在，旅馆还开着，只是旧了些。

本来是要有介绍信才能住的，出发前不是没想到过，但是以董太太当时的光景，找不到人给开，旅馆看着董太太托儿带小的，翻不出什么花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说让董太太后面补上。

董太太千恩万谢办好了入住手续，带着孩子们住进了旅馆。

孩子们倒头就睡着了，董太太稍事整理，也赶紧休息，她不想明天见到刘一农时，一脸倦怠相。

第二天一早，董太太一行梳洗完毕，带着两个小的去小吃店吃了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到底还是上海的小馄饨味道正宗啊，一滴猪油、一点香葱，整个上海的味道就出来了。

一家三口吃得心里热腾腾的，董太太觉得安心了些。

带着两个小的，换乘了两辆公交车，来到了刘一农所在的医院。

董太太来到以前刘一农所在的科室，就见刘一农带着口罩在给病人看病。似乎有直觉，刘一农抬起头往外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董太太。他似乎楞了一下，好像要再三确认，又过了会，慢慢地站了起来，在确认是董太太后，让病人稍等一会，就跑了出来，“真的是你？”

董太太百感交集地点点头。

“你在这里等一会，我马上出来。“刘一农匆匆说道。

刘一农把手上的病人看完之后，交代了下助理，就马上出来了。

刘一农带着董太太一行，来到附近的一家小饭馆，看得出刘一农常来，所以尽管还没到开饭的时间，店家依旧热情相迎，刘一农要了角落的位置，让店家先上外面帮忙买几客生煎馒头，又点了些菜。董太太说不用，刚吃了早饭过来的，刘一农说借口说道，我们在人家这里说话，不点些菜说不过去。

董太太有要紧事要商量，也就不再推辞。

刘一农听了董太太的介绍之后，沉思了片刻，说道，现在找工作不比以前，只要对方能看得上，就可以上班，现在都是分配制，如果说还有弹性空间的话，就是街道工厂了。不过那里都是些里弄阿姨，工资也不多，刘一农觉得太委屈董太太了。

董太太忙说道，没关系的，现在的情形，找工作就是这样子的。

只要有份工作，能先安定下来就好。

房子嘛，现在倒还是有借房子（上海话里，借房子就是租房子的意思）一说，刘一农意思原来董太太在上海租的房子，邻居都还可以，又都知根知底的，她住在那里，也比较令人放心。

现在就看是否还有空房间了。

董太太说也是，只是当初走得匆忙，都没敢跟房东打招呼，现在又回去，担心人家不开心。

刘一农说不会的，当时她走后，刘一农有去善后，跟费家姆妈有做过简单的交代，费家姆妈是过来人，不用多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当时，刘一农还多给了一个月的房租，以作为补偿，因此费家姆妈那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如果费家姆妈那里没房子，再说。

董太太知道，有刘一农在，铁定会安排好她们的住处的，只是刘一农低调，不像有些人动不动就喜欢拍胸脯，结果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喇叭腔。

这时，菜也七七八八开始上来了，刘一农一茶代酒，敬到董太太说道：”先别管那么多事了，把心放下，来，我们先干一杯。后面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董太太心里听得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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