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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母亲

---清明再忆我的母亲,此文写于2016年,没想到当年7月4日因病过世,至为遗憾。

母亲生于1945年, 黄埔军校毕业后戎马半生的外公为了纪念抗战胜利给她取学名“逸辉”,今年71了,这一年来时不时说到牙齿在掉,我很紧张屡次要带她去医院检查,每次她只是淡淡地说“年纪大了,自然地”,然后我就在家备些麦片与五谷杂粮粉给她自己泡喝,很内疚自己从早到晚外面忙着,不能在家帮她做些好吃的,妈平时在家喜欢看包公等破案连续剧,老爸最近孩童般地告诉我“你妈头发比你还乌哩",这是我最为欣慰的话语了,然而仍担心她每天都必须要服药,祈盼她的身体能恢复更好些。

母亲这一辈子历经磨难,她8岁左右时, 外婆病逝,姐弟三个相依为命,因为外公及其家族都打为右派,外公被迫逃落在外地不敢回家,初中毕业的母亲因为黑五类身份跟着同学串联从湖南益阳到了湖北洪湖,隐约记得她提过当初不甘心,然后从此落根洪湖,她身体瘦小而且一直有胃胆痛病,也是当时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了,所以开始做老师,我略为懂事时还印象记得当时30多岁的妈妈保留着大粗黑辫子,适逢知识分子下农村有些大学生和妈玩得好,记得那时特别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她们一起洗晾被套衣服与唱歌,在物质艰苦的日子里,她总有办法弄到火柴和煤油等当时的紧缺物质还接济左右邻居,我们从小长大还没感觉比其他人缺吃过什么,而且优越些的是妈妈还时常能上街去买些早点等,均分给我们几个孩子和住我们家的祖父母,虽然穿补丁衣服,可是母亲总是洗涮和叠得整整齐齐,老爸一声呼喊妈妈总能快速递到他手上,房子也总是收拾得很干净(等我自己后来有孩子后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么多孩子怎么做得到?),六个孩子的生辰生辰记在本子上,有时聊起我们小时候说个个都乖,各有优点并且她自己拿@¥书来给我们@¥说我们姊妹个个命运不错(后来到社会上遇到困难时我就相信我妈说我命运不错而因此咬牙挺过),家里很早就有《上下五千年》等书,妈妈经常能买或借些书到家里来,那时候小小的心灵特别向往城里的图书馆,家里的床就是我们的舞台,每天上演歌舞剧,尤其是晚上都挤在妈床上听她讲故事,她教我们唱“南泥湾”和“手拿碟儿敲起来”…

后面家里的姐妹逐渐增加到六个,我父亲是传统的农民,开始频繁抱怨生活压力大,当年农村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不愿意女娃都上学,优先男孩上学,可是我妈一力坚持,没少受左右没多少文化村民的歧视,老少一大家人时不时有人生病,有段日子出疹子时,家里一下子好几个孩子都病了,妈妈十分辛劳却从无怨言,并每每十分感谢是祖父母帮大忙带大了我们,记事起家里吵架也多起来,节奏一般都是:妈妈前面基本对父亲的唠叨保持沉默,到最后她就爆发后才能停歇,因为这样也为她的健康落下了毛病,我至今不得而知当时她何样的勇气借钱来给我们交学费,她承担了多少世态炎凉?她来往的老师还有上班的朋友接济了不少,更有外公的不断支持帮助我们走过了那些贫穷岁月。

我小时最为倔强,每遇隔壁孩子欺侮,我必奋力抗争,其他父母往往帮着自家孩子,可是我妈却总是压着我们,刚开始我还赌气不躲不藏任妈打也不吃饭,次数多了,后面就学乖了,跑得远远地让妈追不上,也主动吃饭了,大约那时也知道妈可能会好受些,我常常听到左右女性骂街并因此十分痛恨,可是印象中从无见妈这样骂过,二婶娘当年日子苦晚上在她家门后哭,妈妈总过去安慰,我印象中好像也很少见我妈流泪过,只有时和爸吵后气不过,就去朱市街上她认的干妈那里去住一两晚,我们傍晚便倚门泣盼,第二天母亲若无其事地回家并且带回来点心于一家人像过节一样开心了。

小时候还有最开心的事就是去外公家走亲戚,天蒙蒙亮,妈一根扁担两头篓子各挑一个小的,手里还牵一个大的,那时交通不便,走很远的路,搭公交,转轮船,再乘火车后,再转公交,再走路…瘦弱的母亲就是这样急匆匆带着我们从小茫茫人生中赶路,后来一路陪伴送我们上学,到学校给我们送东西,找老师交流,去政府部门,湖南,北京各地奔波、找关系帮我们办户口,证件等各种手续等。

父亲兄弟三个,大伯父家的二儿子86年高考分数超了一本分数线本来够上当年的武汉大学或南开大学档次的,可是眼见得三本的录取通知书都到了,却没有他的录取音信,大伯父气得在家打儿子,我妈拉开他责备他们不该打孩子出气,赶紧催着大堂哥连夜去教委去查,才知道是被人顶名了,这时妈又找人到荆州师专补了个专科录取,当时的农村能上大学就不容易了。 家里举凡大事,婚嫁,建房子等,都是母亲拿主意多,三家并排住着少不了平时的磕磕碰碰,却因为妈妈的宽容与协调也相安无事。

我高中住校,每次回到家里,妈妈专门拿出积攒下来的鸡蛋来打蛋花汤给我补充营养,高一暑假时病过一场后加上中考不顺才进了普通高中的郁闷后开始神经衰弱,中西药也弄来吃了不少,由于妈妈的协助才勉强上了专科,随后到了深圳打工,开始和大妹接过父母的担子,照顾姊妹读书与留学等,我母亲一直鼓励我们必须自已努力,因此多年来,我一直坚守此信念。

我的两段婚姻里,妈都没过多发言,离婚那年黯然回家后,她就鼓励我一定要好好带大女儿,也无指责他人,现在的婚姻,一开始个别姐妹颇有微词,可是妈也不反对,让我自己选择,父亲对我先生挑剔时每每她都压制,相处一段时间后,单独向我夸我先生细心,说她有时靠沙发时看电视时睡着了我先生给她盖过被子,她说嫁给这样的人是福气,他会照顾人将来我吃不了亏,在她眼里:个个女婿都有优点,好像都挑不出缺点来似的。住我们几姐妹家时,偶遇吵架她都沉默,决不袒护自家人,过后平静时提醒下自家女儿的不足。

我喜欢很多事跟妈妈讲,关于工作与管理等与她交流起来也得不少启迪,可能因此反而牵扯到了她的担忧,2008年第一次创业失败后,我母亲躯体形式障碍症状也愈发加重,一度严重到要坐轮椅了,再无年轻时风风火火的奔波身姿而从此步履蹒跚,送到上海华山医院确诊,仍然属神经官能性问题,而并非其他帕金森等病,当然是担忧我过多而加重她的病情了,我为此万分愧疚,因此调整自己一定要好好生活与工作。回顾她这一生生了这么多孩子已经受罪不少,何况多年操劳与郁闷于胸,又不愿意麻烦他人,38岁时她就开始头沉等不适诊症却没钱去医,42岁生幺妹时腿几乎麻痹半年,外公后来平返重返岗位条件好些后,不忍女儿多年苦痛,曾经想要接她到湖南益阳城里去找份工作与生活,可是妈却不想拖累外公要靠自己努力而继续留在我们洪湖老家,多年胃胆病拖到她49岁那年(1994)发作起来命危一线进行胆囊切除手术,伤口很久才愈,她说病危时是以前村里一个很好的老姐妹虽然过世却有保佑她活过来了,还有去世的祖父母也都在保佑了。 等到幺妹考上大学后,她好像终于卸下重担而一下子各种病症发作:萎靡昏沉,先是眼脸颤抖,随后扩张到四肢与身体,再后又腰椎盘突出,2000年初那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多方医治,幸运的是母亲终于开始稳定病情下来。

我们几姐妹的孩子都是她先后照顾长大,除了德国老五的两个,她这些年身体弱去不了帮她照顾孩子,常在口里说起老五的不容易,却哪想到她自己却是抚养了六个更多辛苦哩?我们小时姐妹多后,她就不再教书,从事繁重的农活于她病弱的身子又是何其考验?等我工作,成家后经历后才更体味到她的坚韧。

父母现在与我们平静地生活一起, 父亲喝些酒往往没完没了开始谈起老家人与事,妈妈却只让他吃饭少言,而她只是静静地,仿佛她这一辈子波澜不惊。

女儿雷珍凡记于2016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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