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你坚定了你的有神论观点?
—当你爱的人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时候。
阿郎过世一年后,小柔一个人来到了西藏。恋爱的时候,他们曾打算自驾来西藏,世事无常,现在她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他。
小柔心里是无比落寞的,到了西藏更是。她说,就像电影《春光乍泄》黎耀辉的台词说的一样:“我终于来到瀑布,我觉得很难过。因为我始终认为,站在这儿的应该是两个人。”如果阿郎没出意外,现在站在西藏这片净土上的,就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小柔给我说她和阿郎的故事的时候,内心丝毫没有波澜,可讲到动情处,她又流下了眼泪。怎么能忘记呢?
阿郎刚出意外的那几个月,她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里,怎么也想不通在电影中才能发生的事为什么落在自己身上。小柔说阿郎去世后她还给阿郎算过命,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信这个。
小柔十九岁出学校,然后到了苏州一家生产电子产品的公司打工。她和阿郎很早就认识,那时她是电子公司的文员,而阿郎是生产组的组长。组长经常到文员这里拿材料,一来二去她们就熟了。她一直对阿郎抱有好感,经常向阿郎示好,甚至表白。阿郎呢,觉得小柔还小。后来小柔才明白,阿郎之所以不愿意跟她在一起,是因为阿郎觉得她不太靠谱。当时小柔很不乖,是个不良少女,上班之余,抽烟喝酒蹦迪,交了一帮酒肉朋友。阿郎比她大两岁,是个传统的男人。
当时小柔问阿郎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阿郎告诉她要谈就奔着结婚去。她顿时觉得阿郎是个靠谱的人,想要跟阿郎组建一个家。
她一进电子公司就认识了阿郎,在这家公司呆了两年,她和阿郎是一年的时候正式在一起的。
“阿郎为什么又接受了你?”我问道。
“日久生情吧。”小柔说,“也可能觉得我比较硬气。”
当时她们部门换了新主管,那新主管看小柔不顺眼,每天都让她上夜班,她烦躁得不行。夜班干活多,作息不规律,很折腾。上夜班的时候,她觉得她很委屈。阿郎当时有几天也值夜班,到办公室拿材料的时候看到小柔不高兴,就逗她笑。她被他逗笑了。阿郎又告诉小柔,社会本来就是这样,领导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人要对自己好一点之类的话。小柔听阿郎讲完,心里轻松多了。当时公司有一个文件需要员工签字,有一个老员工拖着不签,小柔毫不给他面子,直接把文件摔到那人脸上让他签字。阿郎觉得这妹子好硬气,做事一点也不怵。
确定了关系以后,他们在外面租了房子一起生活。小柔说,阿郎真的是一个好男人,才确定关系没几天,她钱不够花了,他立马就给她转账。她衣服比较多,喜欢一天一换,攒一周直接丢洗衣机里搅。他们在一起一个星期,他就蹲在洗手间里,把她所有的脏衣服手洗好了。阿郎从来不会抱怨她的懒惰和邋遢,也不会说一句她的不好。
刚在一起的时候,小柔还是和以前的朋友一起出去喝酒。阿郎和她畅聊了一夜,两人主要讨论的问题是她的那些朋友是不是酒肉朋友,得出是酒肉朋友这个结论以后,她把所有的朋友关系都断了,就剩下阿郎一个人了。
之所以断掉那些关系,还因为一件事。
当时她和她的发小发生了一点小矛盾,她发小觉得她在后面搞事,她心里难受,和发小打了架,躲了起来。她爸给她打电话,联系不上她,就打电话给她所有的朋友,没想到那些朋友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消失。其实她就躲在小区的车库里,不想见人。阿郎知道了这件事,穿着拖鞋满小区找她,至今她还记得阿郎拖鞋叭叭踩地的声音。他打电话给她,她接了电话,到了车库,看到她以后,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安慰她。小柔发现他满脸都是汗。
在电子公司工作两年后,公司换了领导,小柔干得不开心,离职去了西安。阿郎家就在西安,也到了西安。小柔说,西安这个城市,消费高,工资却特别少,她觉得自己呆不下去,几个月后又回了苏州。那时她和阿郎已经见过了双方的家长,订婚了。当时阿郎本来在西安找了一份工作,因为小柔又回苏州了,他决定也不留在西安。但他又不太想回苏州,当时他有个朋友在宁波的造船厂工作,说那边工资高,可以过去,他就这样去了宁波的造船厂。
后来小柔去了宁波,不过她也没找工作,就和阿郎一起生活。小柔说,他们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就是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她喜欢研究菜,阿郎呢,喜欢吃她做的饭。她对他的爱热烈些,他的爱深沉。她霸道些,他温柔得多。
小柔喜欢喝酸奶,造船厂每天早餐都发酸奶,他舍不得喝,下了班带给回来给她喝。虽然工作很累,他从来不会指使小柔做家务,都是小柔愿意做就做,不愿做就不做。小柔还是很明白事理的,即使他们订婚了,小柔也会在经济上和阿郎分得清清楚楚,从来都是他请她吃一次饭,她就请他看一次电影。他给她送一份礼物,也能得到相应的回馈。
他们从未在生活中吵过架。订婚的时候只为彩礼吵过一回,小柔是河南人,河南彩礼高。阿郎是陕西人,陕西彩礼低。后来阿郎的父母去了一趟河南,很快就把这事商量好了,他们也没再为这件事闹心。
阿郎从未觉得小柔现实。他只是开玩笑时刮着小柔的鼻梁说:小财迷。
阿郎是在造船厂触电身亡的。出事前他去上班,一直要穿那件黑色的针织T恤,一直找不到。小柔问他为什么要穿,他说穿着好看。那天去上班以后,阿郎就没再回来。
小柔再见他的时候,是在医院急救室。她接到电话直接去了医院,到了医院分诊台,她问医生有没有中暑住院的,当时他们的朋友告诉她阿郎只是中暑。医生告诉她,只有一个触电身亡的。她觉得那一定不是真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阿郎触的是低压电,本来还有存活机会,不过发现的太晚了,电流一直在身上循环。发现的时候他还有剧烈的喘气,到医院就不行了。
小柔这次来西藏之前做了好几个梦。一个是阿郎出现在她梦里,问她怕不怕他。还有一个是他在她梦里一直说着他想回家。她还梦到她给他生了一个男娃。
他们之所以想来西藏,没有特别的原因,就觉得这里离天堂最近。
阿郎离开以后,小柔不想接触任何一个人。刚出事的时候她很害怕,想不通为什么是这种结局。她感到生命的脆弱。
她有三个崩溃的瞬间。在急诊室见到刚死去的阿郎她嚎啕大哭,在殡仪馆见到将要火化的阿郎她神情呆滞,去安葬阿郎的墓地看他她感到孤独。她家人让她不要再去阿郎的家,因为阿郎已经死了,他的家人见到她始终是个痛处。但小柔还是去了,在阿郎发小的指引下,她到了他的墓碑前,失声痛哭。
小柔说,她现在格外珍惜生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她现在在自己的老家开了一家服装店,正努力地生活。
来西藏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小柔都陷在对阿郎的思念中走不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开始迷信了,找了东北的一个@¥先生,把阿郎的生辰给那个@¥先生。
@¥先生说得很准,之前阿郎出过一次事,@¥先生说到了。然后他又说阿郎是童子命,童子命结不了婚。又说他命里犯重婚,即使不出事他们也没有缘分。就算结了婚也会分。@¥先生还说,阿郎属鼠,在本命年的前一年需要格外注意。阿郎确实死于本命年的前一年。
版权声明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
本文系作者授权发表,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上一篇:“@¥”对自己伤害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