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图）

如果有人拿起麦克风，扯着大嗓门，一本正经地说你家“风水不好，家宅不宁”，你作何感想？怎样应对？

最近出了桩跟风水有关的趣闻，主角是网红潘石屹和他的SOHO中国公司。SOHO中国高调起诉某风水主题自媒体侵权，法院已开庭审理此案。

事件经过：该自媒体2018年11月撰文称，北京望京SOHO犯风水大忌，入驻互联网企业发展低迷，甚至倒闭。长篇大论，图文并茂，专业术语横飞，不明觉厉。后来，该自媒体号退出江湖，不知是被平台查封，还是主动关停。

2019年3月18日，SOHO中国发布声明称，该自媒体“利用封建迷信攻击望京SOHO的言论，不仅严重侵害了我们的声誉，更给我们客户的心理造成了阴影和伤害”，因此诉诸公堂，“让法律来保护我们，用科学的、理性的、文明的办法来安抚客户”。

掌门人潘石屹是个资深网红，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网友的法眼。很快有人掘地三尺，指出潘石屹本人也是风水学的信徒。他曾在微博上提及自己的“风水大师”朋友，还在客户陌陌公司上市时，自夸“望京SOHO风水好，适合互联网企业发展”。

这件官司跟潘石屹本人是否信风水关系不大，原告是作为机构的SOHO中国，而非作为个人的潘石屹。即便原告是潘石屹个人，他本人信不信风水，也并不影响法院的审理和裁判。对于因撰写、发表批评文章引起的名誉权纠纷，司法解释很明确：“文章反映的问题基本真实，没有侮辱他人人格的内容的，不应认定为侵害他人名誉权。文章反映的问题虽基本属实，但有侮辱他人人格的内容，使他人名誉受到侵害的，应认定为侵害他人名誉权。文章的基本内容失实，使他人名誉受到损害的，应认定为侵害他人名誉权。”

可见，该自媒体对望京SOHO风水格局的描述、分析和评价是否属实，是法院审理的逻辑起点。房子质量好不好，有明确标准可考，找权威机构鉴定便是。“风水”好不好，却说不清、道不明。

作为被告的自媒体必然会以传统文化为由自辩，但风水学是门玄学，门派众多，并无“共识”。甲派说它风水太差，乙派完全可能说它风水极好，谁对谁错谁说了算？贵圈太乱，一笔糊涂账。法院只认客观世界的真实和公认的科学。

“真实”具有宽容性，与公众的言论自由并不矛盾。假设有人撰文批评望京SOHO大楼“设计丑陋”，SOHO中国恐怕很难告他。美丑本就没有统一标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批评者有言论自由，传播受众也自有判断。

风水则不然，它作为具有浓厚神秘主义色彩的玄学，在中国社会具有很强的心理威吓作用，甚至“一票否决”的威力。当一个人指摘某处建筑风水不佳时，听者很难不为所动，很多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现实生活中我们看到，风水堪舆作为一门生意，通常由需求方发起。一些人在破土动工、置业装修前，会悄悄找个风水师“勘探布阵”。风水是“好”是“坏”，需求方心知肚明，将其纳入决策，能改则改，不能改就保守“不能说的秘密”。

作为服务的供给方，风水师若主动发起业务，很容易引火烧身。这就好比你跟父母走在路上，突然跑上来一个看相先生，指着你父亲的鼻子，说他“面相不佳，必有大难”，你是否可能挥拳打他？

从古到今，风水、生辰、面相等玄学，都不适合公开谈论，尤其忌讳主动公开给差评。风水对应的标的，都是不动产，一句以玄学之名的差评，即会让业主蒙受重大损失。如果这种差评可以轻易作出、传播扩散并不受惩罚，“风水互黑”恐将成为地产界的恶性竞争常态。

早在传统媒体时期，就有纸质出版物专门讲解风水，但你翻阅后便知，作者们所举案例皆为古建筑，谈及新近建筑时慎之又慎。这是因为古建筑没有明确的直接利益相关人，新建筑却涉及重大现实利益。

有人拿“凶宅纠纷案”与本案作类比。全国各地均不乏凶宅纠纷案例，二手房买家过户后得知，所购系“凶宅”，于是提出诉讼，要求退房退款。法院通常支持买家主张，判决理由大抵是：卖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乘人之危，使买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合同，买方利益受损害，有权请求撤销合同。

对于什么是“凶宅”，并无统一标准可循，法理依据是：善良风俗。国人自古畏惧非正常死亡事件，对所涉房屋产生心理恐惧，属人之常情，法律予以同情、理解和认可。而卖家主观上有刻意隐瞒此重要事实的故意。

注意，虽跟风水一样无明确标准，但“凶宅”的认定有事实依据：那里的确发生过非正常死亡事件，“凶宅”的“凶”=非正常死亡事实本身。

而在本案中，自媒体号未卜先知式的风水差评，却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确有公司在SOHO中国发展失败，但成败乃商家常事，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无法归因于风水，正如潘石屹所言，同样有公司在那里大获成功。显然，从部分企业的失败，推导不出可以立为事实的“风水差”。法庭支持原告潘石屹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

有人会说，本案中自媒体如若败诉，是否意味着今后任何人都不得公开发表风水差评？——我的回答：是的。即便不以封建迷信的名义一棍子打死风水，“天机不可泄露、不可道破”，谁让你满世界嚷嚷的？

（本文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原地址：https://m.ziweifu.com/bazi/2022030922452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