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元后传》记载汉元帝皇后王政君,之前在15岁左右(约前56年及笄)曾被东平王聘为姬,尚未过东平王府之门,东平王就死了。
但其所载“王薨”,与王政君同时期的东平国第一任东平王刘宇,则是到鸿嘉二年【公元前19年】才去世。
刘宇共在位33年,谥号为东平思王。
这里明显存在抵牾,也就是史书记载有误。
后人指出,这叫指瑕。
所谓抵牾,南朝.宋裴骃在《史记集解序》中所言“至于采经摭传,分散数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捂。”
唐代司马贞《史记索隐》:“抵者,触也。捂亦斜相抵触之名。抵捂,言其参差也。以言彼此二文同出一家,而自相乖舛。”
所谓指瑕,即指出文章写作中的毛病,指摘缺点。
“指瑕“的“指”是指出,“瑕”是玉的斑点,比喻文章写作中的毛病。
语本《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璧有瑕,请指示王。”
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有《指瑕》篇。
《新唐书·文艺传上·王勃》:“ 王勃 ……九岁,得 颜师古 注《汉书》读之,作《指瑕》以擿其失。”
清 顾炎武 《日知录·保举》:“若指瑕掩善,则朝无可用之人。”
清 洪升 《序》:“其立言著书,大约以名心客气中之,故奋其笔舌,指瑕索瘢,甚至古先贤亦在所不免。”
所谓补佚,就是补充史书所佚失、遗漏或不足之处。
一 关于王政君
王政君是西汉元帝的皇后,是汉成帝和汉哀时时期的太后,是汉平帝的太皇太后,是新朝王莽皇帝的“新室文母太皇太后”。
即王政君生子汉成帝刘骜,系汉哀帝刘欣养母,也是篡汉为“新”王莽之姑。
(一)《汉书》所载王政君姻缘造化及谶纬
唐初儒家学者,经学家、训诂学家、历史学家,名儒颜之推之孙、颜思鲁之子颜师古注释《汉书.卷98.元后传第68》:“孝元皇后,王莽姑也。……母,适妻,魏郡李氏女也。后以妒去,更嫁为河内苟宾妻。初,李亲任政君在身,梦月入其怀。及壮大,婉顺得妇人道。尝许嫁未行,所许者死。後东平王聘政君为姬,未入,王薨。禁独怪之,使卜数者相政君,‘当大贵,不可言。’禁心以为然,乃教书,学鼓琴。五凤中,献政君,年十八矣,入掖庭为家人子。”(注1)师古曰:‘任,怀任(孕)。数,计也。若言今之禄命书也。’这段话的意思是:王政君非常人,表现有四:
1、母孕“梦月入怀”。
王政君出身于官宦之家,生于本始三年(前71年)。她的母亲李氏梦月入其怀,遂有身孕,生下了政君。
2、王政君两次“克夫”。
五凤(前57年-前54年)是汉宣帝的第5个年号。汉朝使用五凤这个年号一共四年。
她的父亲王禁做过廷尉史(法庭书记),嗜酒好色,娶了好几个小老婆,生有四女八子,王政君的生母李氏失宠。
与王禁分手,她的生母李氏生下三个孩子后,因为嫉妒丈夫娶妾太多,一气之下改嫁给河东的苟宾为妻,王政君从小失去母爱,跟随爷爷王贺住在山东。
长大后的政君,婉顺贤慧。及笄(女子满15岁)就曾许配过人家,但没等结婚,未婚夫就死了。
后来东平王(刘宇)见她清秀聪慧,又聘她为姬妾,仍是没等过门,东平王又死了。这里有误,与史书记载事实不符。但注者颜师古亦未予详细说明。
3、父亲占卜“当大贵,不可言。”
面对上述情况,王政君的父亲王禁感到奇怪,为什么两次准备嫁女,还未过门,男方就都死了呢?
找人占卜的结果是:(此女生辰太大,命理太硬,一般男人“扛”不住)“当大贵,不可言。”
王禁听了这极富暗示性谶语,便不惜重资,延师教她读书学经,还教习琴棋书画,熏陶贵族礼仪,备选入宫。
后来果然应验“大贵”,且寿命长至中国皇后第二位。
清代慈禧第一,这是后话。
4、王政君“偶然”得遇汉宣帝太子刘奭,成为汉元帝皇后(注2)。
她五凤中前54年“入掖庭为家人子”。
公元前53年(汉宣帝甘露元年),十八岁那年,应选入宫,恰逢皇太子刘奭的爱妃司马良娣死去。
临死前,对皇太子说:“妾本不该死,是那些妃嫔咒的。”
司马氏死后,刘奭十分悲伤,他想起司马良娣的话,发誓不再接近嫔妃,汉宣帝怕太子忧伤过度,令皇后挑选五名宫女,供太子选妃,王政君位列于候选人中,她穿着一件绣着红色花边的艳服,刚好坐在最靠近太子的位子上,太子还陷于思念爱妃司马氏的悲痛之中,无心选妃,皇后在旁边催促,刘奭随便指着靠近自己身边的一位宫女,皇后看王政君长相还算说得过去,更何况皇太子点头,于是就忙命人将王政君送入东宫。
就这样,相貌平平的王政君,在一个偶然的机遇中成为了太子妃,太子刘奭并不喜欢王政君,谁知政君侍宿一夜而怀孕生子刘骜。
宣帝极为看重该小孩,为其取小名“太孙”,正名“骜”,意谓像骏马一样遨翔,鼎盛汉室,最终却不幸成为汉室哀败的正式开始。
此后太子刘奭再也没临幸于她。公元前49年十二月,宣帝驾崩,刘骜三岁,皇太子刘奭在宣帝驾崩的当天,登上未央宫前殿的龙位,他就是汉元帝,刘骜是他的长子,被立为皇太子。
(二)王政君基本生平
1、《汉书》综述
王政君(公元前71年-公元13年2月3日),魏郡元城(今河北大名县东)人,阳平侯王禁次女,母亲李氏,汉元帝刘奭皇后,汉成帝刘骜生母。
中国历史上寿命最长的皇后之一。其身居后位(包含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新室文母太皇太后)时间61年(公元前49年-公元13年在位),仅次于清朝的孝惠章皇后(63年)。
王莽篡汉时,王政君曾大怒将玉玺砸在地上,致使传国玉玺还崩碎了一角,不久忧愤而亡,与汉元帝刘奭合葬渭陵。
2、生年:公元前71年-公元13年2月3日,享年84岁。
3、王政君嫁东平王的时间:前56-前53年之间
公元前53年(汉宣帝甘露元年),政君十八岁那年,应选入宫。入宫前曾两次许配人家,但均未过门,“男方便死了”。
其父请人占卜“当大贵”,才大力培养,终于入选汉宫。
那么,其许人时间应该在前53年以前。
按古代礼制女子15岁及笄方嫁,应该是前56年。即王政君前71年生,到《汉书》记载她18岁(前53年)入宫,减去古代女孩“及笄方嫁”15岁,即为前56年。
18-15=3,前53年往前推三岁,即为前56年。
《礼记·内则》“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而嫁。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注3)。
“笄”,谓结发而用笄贯之,表示已到出嫁的年岁。
4、王政君世系(根据《汉书》综述)
祖 父 母 本人 丈夫 儿子 继子 继孙 内侄 王贺----王禁、李氏---王政君---汉元帝---汉成帝---汉哀帝---汉平帝-- -王莽 新室文母太皇太后 皇后 皇太后 皇太后 太皇太后 姑
二 史记记载的东平王
查遍《史记》和《汉书》,有四个东平国,其中西汉三个,东汉一个。
在西汉时期,前两个为东平侯国,后一个才是王国。东汉时也设立过东平王国,曹魏时改为东平郡。
(一)东平王及辨误
1、哪个东平(侯)王?查无对证或疑惑重重。
(1)吕后时期的东平侯国。
《史记·卷9吕后本纪第9》载“(前180年)八年十月,立吕肃王(吕台)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封通弟吕庄为东平侯”。《史记·卷19惠景间侯者年表第7》曾标注“(东平侯国)八年五月丙辰,侯吕庄元年坐吕事,诛,国除”(注4)。
也就是说,在高后吕氏时期,吕氏一门有两人先后当过东平侯国,即吕肃王吕台之子吕通和吕庄。但这里《史记》记载有误。
吕氏东平侯国吕庄,在高后“八年(前180年)十月立”,而在“八年五月丙辰,侯吕庄元年坐吕事,诛,国除”,明显存在“先除后立”的时间前后矛盾:同在高后八年(前180年),十月立国,五月除国。
(2)汉武帝时期的东平侯国。
《史记.卷21.建元以来王子侯者年表第九》记载的东平国大致情况为:“国名:东平国。王子号:城阳共王子。
元朔4年(前125年)三月乙丑,侯刘庆元年。元狩三年(前120年)侯庆坐与姊妹奸,有罪国除。”(注5)
而在汉武帝时期,东平国前125年立国,前120年约5年就被除国。在高后和汉武这两个时期,王政君还没出生。因为王政君到前71年才出生。
故《汉书》所记载王政君被聘为“东平王姬”之东平王就排除了(不可能是)吕通和吕庄,也不是刘庆。而且此时的东平仅仅是“侯国”,而非“王国”。与《汉书》记载“东平王聘政君为姬”,不仅时间对不上,而且爵位也对不上。
(3)汉宣帝设立的东平王国。
《汉书.卷80.宣元六王传第50》记载,到汉宣帝甘露二年时,又为公孙婕妤之子刘宇设立了东平王国,且存在于前52年---前4年,东平王有四任,即东平思王刘宇(前52-前21年,在位32年)、子炀王刘云(注6),孙刘开明、曾孙刘匡。
第一任东平王刘宇生于前52年(甘露二年),前49年元帝即位时“就国”。
此时,东平王前52年1岁“立王”时,王政君已经19岁。东平王前49年4岁“就国”时,王政君已经22岁。
那么,东平王与王政君两人相差19岁(前71年减去前52年)。那么,东平思王究竟多大?
(4)东平思王年龄辨析
当王政君“五凤中”前56年(15岁及笄”)到前53年(18 岁)入宫时,第一任东平王刘宇都没出生。更不消说刘宇之子东平炀王刘云了。
也就是说,当王政君15、16岁时,东平思王刘宇才刚刚出生立王或不久,也是刚“出襁褓之中”。
此时,刘宇多大?
史书未予记载确切年龄,只说刘宇是刚“出襁褓之中”(注7), 也就是说0-1岁未满周岁或婴幼儿(3-4岁)。
这从“襁褓”一词中可以得到答案。何谓“襁褓”,从古代年龄代称和词语解释,一般将“孩提、赤子、襁褓”解释为未满周岁的婴儿。
即孩提指初知发笑尚在襁褓中的幼儿。赤子、襁褓指未满周岁的婴儿。
襁指婴儿的带子,褓指小儿的被子。后来以此借指未满周岁的婴儿。
本意是包婴儿的被、毯等。《古代汉语字典》解释为未满周岁。
《史记.鲁周公世家》:“成王少,在襁褓中。”(注8)
《古代汉语常用词词典》说:“也借指婴幼儿。”贾谊《新书.数宁》:“至治之极,父无死子,兄无死弟,途无襁褓之葬。”(注9)
那么,婴幼儿又是多大?或者说,将东平王刘宇“出襁褓中”解释为“婴幼儿”是几岁?
对此我们可以从古代史书典藉中推测出来,大概介于3-4岁之间。
《汉书·诸侯年表》载:“鸿嘉元年(前20年)炀王云嗣。”经查,鸿嘉元年就是前20年。
又《汉书.卷80.宣元六王传第50》载:“东平思王宇,甘露二年立。元帝即位,就国……立33年薨,子炀王云嗣。”那么前20年加上33年等于前53年(20+33=53)。
也就是说,东平思王生于前53年,这是甘露元年。
但这里明确说东平思王立于甘露二年前52年,那么到前49年元帝继位时 “就国”,此时刘宇约3--4岁(53-49=4,52-4=3岁)。
无论3岁还是4岁,在于周岁和虚岁算头不算尾的问题,都属情理之中。
(5)东汉光武帝设立的东平王国(注10)。
东平国,是东汉的诸侯王封国之一,属于兖州刺史部的郡级行政区划,建立于东汉光武帝建武十五年,首封为光武帝之子刘苍。
东平国都于无盐(山东东平)。章帝建初九年四月己卯分国而立东平怀王刘忠的弟弟刘尚为任城王,另外五个弟弟为列侯。安帝永宁元年,邓太后为东平国增邑五千户。
魏文帝黄初元年因魏代汉而除东平国,但保留郡制,东晋改称东平郡。
东平宪王刘苍(?-83年), 东平怀王刘忠(?-84年) ,东平孝王刘敞(?-132年), 东平顷王刘端(?-179年) ,崇德侯刘凯(?-?) 。
因此,东汉时东平王国,显然与《汉书.元后传》所记载的“东平王”不符。
因为,王政君是西汉时人(前71年生)。西汉的王政君不可能“嫁给”东汉的东平王(第一代刘苍公元39年立),中间相差一百多年。
2、东平国世系
(1)西汉东平(侯)国(1):高后八年十月(前180年:10月立,5月除,抵牾)
(2)西汉东平(侯)国(2)汉武帝时期(前125-120年元朔4年立,元狩三年除)
(3):汉宣帝、成帝、哀帝、平帝时期(前52年-前4年)
东平思王家庭成员:父亲:汉宣帝刘询;母亲:公孙婕妤。儿子:东平炀王刘云。孙子:严乡侯刘信、东平王刘开明。曾孙:东平王刘匡。
(4)西汉东平(王)国(4):王莽时期(公元1年-7年)
(5)东汉东平王国(东汉光武帝建武十五年公元39年—魏文帝黄初元年公元220年)
(二)东平思王刘宇及其子孙生平事(劣)迹及补佚(详附文1)
第一代东平王刘宇是汉孝宣帝的第三子,其母为公孙婕妤。
刘宇是一个骄淫无道的藩王,曾经因与奸邪之辈交往和不孝罪多次受朝廷谴责。
属国曾在国相王尊时期被削两县,后在国相张忠(张良八世孙,后为少府、御史大夫)的教化之下,改邪归正,终于恢复被削之地,并向善求书(《太史公书》,即《史记》),遭到权臣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王凤(王政君弟,汉成帝大舅,新朝王莽大伯)的强烈反对。
1、不遵法度,傅相连坐(注16)。前52年(宣帝甘露二年)立为东平王,“襁褓中”于前49年随母公孙婕妤就国。不久“壮大,通奸犯科,上(兄长汉元帝)以至亲贳弗罪,傅相连坐。”
2、元帝即位,东平之国。前49年,元帝即位时,东平王刘宇就国(注17)。
3、元后许婚,东平错缘。小时侯,曾与元帝皇后王政君错过一段姻缘(注18,辨误)
4、不尊母后,元帝告诫(注19)。久之,事太后(公孙婕妤),王与太后不睦,元帝分别下诏以“玺书”劝勉炯诫;并“诏书敇傅相,获师傅之教也。”
5、王相不和,欲杀王尊(注20)。前33年以前,东平王刘宇曾欲加害东平相王尊。打断骨头连着筋,母子同心,王尊被东平太后劾奏免职为庶人(平民)。
6、帝薧不孝,欲代成帝(注21)。前33年元帝崩,东平王“不思悔改,无哀色,欠酒食肉,妻妾不勆侧”,又杀姬朐臑。有司奏请逮捕。有诏削樊、亢父二县。
7、绞死姬妾,削县罢苑(注22)
如果说,这里的姬妾是指王政君,那么,此时,王政君已是皇太后,不可能被东平王绞死。
8、王相和谐,张忠教化(补佚)。
到前32年,汉成帝即位后,东平王刘宇仍恶习不改,有罪被削两县,还将其园林博望苑收归中央朝廷,分封给其它朝请的诸侯弟子。
东平王自然不高兴。汉成帝亦莫奈其何,在以《玺书》敇责一番之后,只好选派张良八世孙张忠接任王尊为东平相,教化东平王,收效甚佳,有张忠镇墓兽铭文“郁霜白东,菊以席弄,花色酒三,园叶欢场,满孤朝年”为证。(下文有详解,注23)。
9、成帝嘉许,悔罪复县(注24)。之后三岁(前30年),在东平相张忠的教化下,东平王改过自新,“复前所削县如故”。
10、傅相儒者,求取典籍(注25)。《汉书》曰“后年来朝”(前29年张中调任少府前),向汉成帝求书,遭大将军王凤否决:“傅相皆儒者”。傅:师丹,相:张中。
11、诅咒哀帝,自杀国除。前19年刘宇死,子炀王云嗣。欲代天子,诅咒哀帝,云自杀,国除。(注26)
12、东平复立,王国降侯。元始元年(公元1年),王莽立云太子开明为东平王,三年死,无子。复立开明兄严乡侯子匡为东平王。(注27)
13、东平诛莽,兵败国灭。王莽居摄,东郡太守翟义(前丞相翟方进子)与严乡侯刘信谋举兵诛莽,立刘信为天子。兵败,为莽所灭。(注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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