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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富小伙,住3千万别墅,父母去世后,存折上只有100元(故事)

江苏富小伙,住3千万别墅,父母去世后,存折上只有100元(故事)

大概在五十年代,江苏省阳羡县城有一处名叫北庄的小村落,村落分为前头村和后头村。

  村庄北面是一座大山,叫做齐山,山上有座庙。据村中老一辈传说这齐山里还埋有王侯将相的坟墓。

  整个北庄共有不到一百户人家,前头村和后头村各占一半。二村之间隔了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石桥。

  前头村有一户地主姓姜,故事也就是从这开始的。

  昨夜刚下过雨,天色依旧阴暗,村庄的泥泞小路上,有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太被人押着走在最前头。

  距离老太后方二三十步有一大队人群,人群中的人却是神色各异,有暗自垂泪的,有暗中偷笑的,有报以同情的,有一副事不关己的。

  行走过程中,路旁还有一些调皮的孩子往这老太身上扔鸡蛋与垃圾。

  走至半路,路上却见有两壮丁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人对着人群大喊道:“你们这样做,还是人吗?”

  人群中有一些人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往旁边躲闪了几步。

  可人群有一人回应道:“牛家兄弟,此事与你们无关,还不让开。你们拦路是想造反不成?”

  牛家兄弟听后哈哈大笑,其中年龄稍大的一人冲人群喊道:“我牛老大读书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可我知道什么叫。华大你不就是欺负人家姜老太年纪大了,想夺人家家当?”

  华大是北庄村的,年约五十岁,个子比常人高一些,有一米八五左右,一身肌肉,看上去就是有把子劲的人。

  他一听这话,顿时暴跳如雷,怒喝道:“牛家兄弟,你们好歹也是贫困户,怎能胳膊往外拐?再说,分土地又不是都分给我,大家可是都分到了!”

  牛家兄弟中年龄略小的一人,年约三十,中等身材,眉毛浓厚,肤色略黑,一看就是贫困人家,当即喊道:

  “华大,你这个,别以为大家伙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说分田地吗,谁不知道你给自己分最肥的田,你怎么不把你的那肥田和其他人换换?”

  “来人,把这两个闹事分子抓起来再说。”华大见牛老二揭了他的老底,赶紧一声招呼,人群中出来几个人准备带走牛家兄弟。

  牛老大见有人想对自家弟弟动手,他可不似牛老二般矮小,虽不如华大般高大,可那一身肌肉也不是说说的,先是抡起了胳膊,随后喊道:

  “谁敢动手!张老大,你去年手头紧向姜老太借钱,她看你家可怜,没要你还。还有你顾三爷,之前家里饿的揭不开锅,孙子都差点饿死,是谁给你送去一袋米,还有你……还有你……你们自己说说,你们现在一个个做狼,恩将仇报也不怕遭报应。”

  被牛老大点到名的人,一个个老脸一红,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可这时人群中的姜老太对着牛家兄弟喊道:“牛大,你让开。我没事,不要因为我连累你们,就是村前村后走一圈,不要紧的。”

  见过菩萨吗?菩萨都是脸型比较圆满,看上去就是一副慈善,姜老太便是如此面相。

  见到姜老太都这么说,牛老二又看着眼前的架势,偷偷对牛老大说道:“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若是连我们都被抓起来了,姜少爷可就惨了。”

  听完这话,牛老大看了看自家弟弟,又看了看姜老太,满心不甘的让开了道路,人群押着姜老太继续游街示众,这样的场景在各地比比皆是。

  待人群通过,牛家兄弟对着姜家老太的背影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牛家兄弟是孤儿,是前头村姜家的雇工,这雇工又分长工和短工。长工地位高,有固定工资,短工却是临时工,有一天干一天。

  十几年前的除夕,牛家兄弟第一次为姜家打短工,他们的任务是来姜家打扫卫生之类的杂活。

  那时牛家兄弟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进了富家宅院,充满着好奇与新鲜,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他们在擦拭每一样物品时都会好好把玩一番,可只顾着手上,却忘记了脚下。在打扫一比较高的柜台时,牛老大脚一滑摔了下来。

  本来嘛,小孩子摔一下,也是不打紧。可这牛老大运气也实在不好,摔下来时,顺带把地上的热水壶踢倒了。

  当时只闻“砰”的一声,牛老大一看自己把热水壶踢倒,当时就吓得几乎哭了出来。

  按当时市价热水壶一块钱一个,长工打一年工也就只有一块钱。凭他们如何赔的起?

  两人又急又怕,已经乱了分寸,牛老二小声说道:“哥哥,趁没人发现。我们快跑吧?”

  可就在这时,姜老太走了进来,当时的牛家兄弟二人吓得两腿都在发软。

  正当他们想磕头认错,乞求少赔一点时,姜老太快步走到被打碎的热水壶前,长叹一口气说道:“哎呀,我眼睛不好使,自己把热水壶踢倒了,你们快把这收拾收拾。”

  说完,姜老太就离开了这个房子。牛家兄弟赶忙是将破碎热水壶收拾干净,随后想着没脸在姜家呆下去了,干脆今天一天工钱也不要了,准备离开。

  可才走到姜家大门口,就被姜老太爷拦了下来,给他们每人一毛钱,还对他们说:“今天你们活干完了,拿着工钱先回去吧。有活干时会叫你们的。”

  牛家兄弟用颤颤抖抖的手将这两毛钱接了过来,在回去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哭,回到家后两兄弟抱头痛哭。

  姜老太不仅没要他们赔钱,还多给他们好几倍工钱,这两毛钱可足够他们过好几个月的。

  就因为这事,牛家兄弟对姜家感恩戴德,好几年中别人叫他们去做工,他们都不肯去,生怕做工时姜家派活给他们,耽误了姜家的事情。

  每次人家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就对人说:“以后我们牛家兄弟就为姜家打工,打一辈子的工。”

  后来姜老太知道了这事,将他们聘为了长工。

  几年后姜老太爷过世,姜家原本的佣人好多都离开了,可他们兄弟二人却留了下来。

  在姜老太爷还在世时,整个北庄都是姜家的,包括那座齐山。庄内很多人都会去姜家的地里干活,以求能多赚点钱。姜家也经常帮助贫困的家庭,那个时候的北庄真的是乡里乡亲团结友爱。

  在姜老太爷过世后,就有人欺负姜家孤儿寡母,总有一些恶霸找着各种借口理由,变着法子抢占姜家地产。牛家兄弟因为不肯离开姜家,也受到了牵连,吃尽了苦头。

  恶霸中最恶心的就是华大,真正的良民没有翻身做主,反而让华大这种人当成了

  如今偌大的姜家只剩下姜老太、少爷姜中明以及牛家兄弟。姜老太究竟本名叫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自从嫁入姜家,别人就叫她姜夫人,再到姜老太。

  有一学生打扮之人长的老实巴交,个子比普通人高一些,并无其他特色。身上的穿着只能说干净整洁,是一套白色衬衫加一黑色长裤,左脚鞋子上还打了个补丁。

  他今年学校刚毕业,正准备去齐山小学应聘教师。

  他走到一座桥上,准备坐下来歇歇脚再赶路,却看见桥上有一黑乎乎的东西,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是一黑色皮夹,里面装着数额不小的金钱,以及好几张粮票,没有其他东西。

  就在这时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瞧着就这么点小雨,这名学生也就没有找地方避雨,将皮夹收进了口袋,继续坐在桥上歇息。

  可渐渐地雨略微大了一些,按理这学生也该休息够了,可他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任凭雨水落到他身上。

  就在这时,桥上走来一个撑着伞,约莫五十岁的男子,脸色焦急,不停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学生看到后,起身走到他面前问道:“大伯,您在找什么东西吗?”

  男子看着这个学生,抱着一线希望问道:“我丢了一个黑色皮夹,请问你有没有看到?”

  “皮夹里面装了什么?”

  男子摸着头想了想,回道:“有一些钞票,还有几张粮票。夹层里还有一张白纸。”

  这学生听后,拿出了皮夹,再翻了翻夹层,果然看到一张白纸,便将皮夹还给这男子。

  失而复得的心情,男子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其中滋味,这个皮夹里面可装着他全家一年的伙食费用。

  “小兄弟,这确实是我的皮夹,谢谢你。”男子说着,还从皮夹里拿出一些钞票递过去。

  学生赶紧摆摆手,说道:“我不能拿你的钱,我一直留在这就是等失主。”

  男子这时颇感意外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中明。”

  男子又继续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我刚学校毕业,来齐山小学应聘教师。”

  男子听后大有深意的看了看这学生,问道:“你就没想过,将皮夹据为己有吗?”

  “没有!我娘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失主丢了东西,一定很着急。”

  男子这时呵呵一笑,将伞递给了姜中明,说道:“小兄弟,你钱不收,这伞你拿好。”

  见姜中明不肯收,又说:“小兄弟,你收好,你早晚会还给我的。”说完硬是塞了过去,自己转身就走,冒着雨就这么离开了。

  姜中明撑着伞看着这人背影,在心里直犯嘀咕:“这还怎么还给你,想来是觉得不愿意收他钱,怕我被雨淋,特意将伞送给我了。”

2

齐山小学应聘教师处,是一间大教室,前来应聘的人都在屋外等候。其实那时各地都穷,何况一个乡镇小学,为了让招聘会场显得好看一些,这屋子的窗台上还放了几盆路边的小野花。

  当姜中明来到这时,他只能排在最后一个,他将雨伞收起放在脚边。看着前面的学子一个个进去,最后再出来,他内心也是颇为紧张。

  他在人群中看到有几人是他同学,主动对这些同学报以微笑示意。可这些同学全然当做没看到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对此姜中明内心也是只能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为什么,那些同学生怕被拖累。

  等轮到他走进去时,已经是接近傍晚,他也是最后一个应聘者。

  姜中明拿着雨伞走了进去,将雨伞放在门口,刚准备开口介绍自己时,前来招聘的老师对他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明日再来。”

  招聘老师大约五十岁模样,身上衣服也很朴素,带着一副黑色眼镜,长相倒是普普通通,不太能使人记住。

  他一说完,直接向门外走去,姜中明想开口,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最多明日再走个十几里路便是。

  这应聘老师走至门口时,却停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口那把雨伞,突然转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中明显然也被突然的问话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回道:“姜中明。”

  应聘老师细细打量了他一会,说道:“行了,你明天直接来报道。具体的,等你来了再给你安排。”

  姜中明一听,真的整个人都懵圈了,心里觉得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时应聘老师一改初时的冷淡,换了副笑脸说道:“小姜,今天天色晚了。有什么话,明天来了再说,我送送你。”

  姜中明嘴上连说不用不用,可还是就就这么云里雾里的,被这应聘老师一路送到了齐山小学大门口,弄得他都不好意思,连声说谢,甚至走出一段路后还回头向这应聘老师鞠躬表示谢意。

  在当时,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就真的被录取了?

  可在他走后,应聘老师却是长呼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还好细心了点,不然一定被训。”

  姜家大院,大门口是一个广场。进入大门后,左边的房间摆放了餐桌和座椅,也是吃饭的地方。右边的房间是会客厅,从正门走进来,主座上有左右两个位置,宾客的座位则分布在主座下方两侧。

  穿过一道门后,左侧是楼梯口,空置的地方会放些锄头、镰刀之类。右侧是姜老太的卧室。这两侧基本是完全隔开的。

  楼梯口后方左侧是厨房间,也就是烧柴火的地方,右侧则是洗澡的地方,澡盆是一口大铁锅。澡盆像炉灶一样被铸起,冬天时就将井水倒进铁锅,用柴火烧热后用来洗澡。

  推开厨房后门,是一个非常大的庭院,由围墙和三间堆放柴火的房屋围着,进门右手侧是一口水井,左前方角落是茅房。

  姜家还有多处空置的楼房分布在主宅两侧,牛家兄弟就住在主宅隔壁的一处楼房中。姜中明则住在主宅的二楼。

  待姜中明拿着雨伞走了十几里路,回到家中时天早就黑了。

  一进入家中,姜老太正独自一人坐在饭桌前等他回来,桌上有两碗米饭,两道蔬菜,还有一小碗肉。想来牛家兄弟二人已经先行吃过,回房歇息了。

  见姜中明归来,姜老太便问道:“中明啊,今天去应聘教师情况怎么样啊?要是没要你,明天就去其他地方问问,快来把肉吃了。”

  “娘,齐山小学让我明天去报道。”其实回这话时,他自己都依旧不确信他就这样被录取了。

  “什么?”姜老太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了一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继续说道:“录取了好啊,以后要好好干,多做事少说话。先过来吃饭。”

  姜中明应了一声,在饭桌前坐下,姜老太把肉夹给了他,慈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多吃点。”

  他也将碗里的肉夹了一块放入姜老太碗里说:“娘,你也吃。”

  姜老太将放入自己碗里的肉又夹了回去,说道:“你回来前,娘吃过了。”

  姜中明起初没在意,可吃了一口肉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娘你骗人,今天是戒斋日。”

  姜老太这时露出慈爱的笑容说道:“中明啊,以后踏进社会,不要和别人争论,看破不要说破。明天你起个早,去了将学校地扫扫,窗户擦擦,做事要勤快点。”

  姜家有一小房间专门用来摆放佛龛,每次吃完晚饭,姜老太都会在这上一柱香,开始诵经。

  今日吃完晚饭也不例外,这一次她上好香后说道:“孩子他爹,中明被齐山小学录取了,以后就是个教师了。”

  在姜老太进入佛堂后,其实姜中明就在门外,

  今早出去时,母亲可穿的不是这套衣服,一定是怕他知道,在他回来前,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姜中明在门外呆了回,叹了口气,回到自己房内,准备睡觉,明日还要照母亲吩咐起个大早。

  第二天,天色依旧非常暗,估计还只是凌晨三四点,姜中明起床后看到桌上已经放了一碗稀饭,还有一些咸菜。想来是母亲昨天就准备好,听到他起床声音,偷偷拿去热好放在桌上的。

  吃完稀饭一出门,一阵寒风吹过,他不由得将衣服在胸前裹紧了些。为了让他能让人印象好一些,姜老太还特意给他准备了家中最好最干净的衣服。

  说起这件衣服的材料,还是当初从海上偷运进来的,衣服上的花边都被刻意裁剪掉,当成柴火给烧了。

  天上的月光洒在这山路上,虽天色未亮,但也能勉强分辨看清道路,对于他们这些农村人来说,还是不碍事的。

  这一次的山路,却是姜中明人生新的起点,他脚踩着月光,一步一步向前方走着。风吹着他瘦小的身躯,却挡不住坚定的步伐。

  齐山小学内,一个人影拎着水桶,拿着块抹布,里里外外已经来回了数遍,将能清理的地方都打扫了个遍。

  当姜中明做完这一切,天色才刚刚亮,此时的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便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说来也巧,今日除了他之外,第一个来到学校的正是昨日那个应聘老师。

  应聘老师一看到姜中明,立刻主动打招呼,说道:“小姜,你来的可真早。这样也好,你先来我办公室坐坐,等会给你安排。”

  直到今天,姜中明才知道这个应聘老师姓孙,来齐山小学教书也有二十几个年头了。

  可直到那些学生到来,上了两堂课,那孙老师都没来安排,将他丢在办公室后就不闻不问了。

  想着自己独自一人坐着也是坐着,姜中明便将这办公室打扫了一遍。

  可他刚打扫完毕,孙老师就来了,一进来就对他说:“小姜,你去趟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在教学楼后面那排楼房,在二楼最靠右的那个房间。

  姜中明一走进校长办公室,看到办公桌上坐的人就愣住了,座椅上的人分明就是那日丢失钱包的男子。

  那人见到姜中明,带着笑容说道:“小姜,我说的吧,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姜中明整个人有点懵,问道:“你是校长?”其实这时他联想到昨天孙老师突然的变化,他能进齐山小学,一定是这校长的安排。

  老校长看着姜中明发愣的表情,也是忍不住一阵笑意,说道:“小姜你不错,第一天来学校打扫了遍,好啊好啊。四(1)班正缺个语文老师,你先去上两节课试试看。”

  老校长随后走到姜中明身边,在他肩膀拍了拍,小声说道:“小姜,争口气啊,不要让我丢人啊。”

  只是轻轻的一拍,姜中明顿感肩上责任重大,回道:“谢谢校长厚爱,我会努力的。”

  在食堂吃午饭时,老校长还特意把姜中明叫到身边一起吃饭,说道:“你今天上的两堂课,学生反应还是不错的。”

  而老校长的举动,引得其他教师议论纷纷,“这谁啊?新来的这么受照顾?”

  “你们说说会不会是老校长亲戚?”

  “大家小心吧,说不定后台很硬。哪有一来就如此的?”

  “据说这个姜中明是老校长指名内定的。他毕业成绩在这次应聘者里都不突出,一百多人,老校长就只选了他一个。”

  老校长姓陈,据说十六岁开始就开始了他的教书生涯,还是从县城特别派遣到这里来做的校长。曾经还有省里的学校想聘请他前往,也不知道真假。不过陈老校长在这一带名望很高,各方人士都会给他一点薄面。

  这就是姜中明在齐山小学教书的第一天,以后几十年时间,他都将在此为这里的学生服务。当初他的那些同学,不管成绩比他好的,还是比他差的,都没能进入这个学校。他在所有同学中,当时最没有希望的一个。

  甚至直到姜中明死前自己回忆这个事,都一直说:“当时怎么可能轮得到我呢,我学习成绩又不突出,当时要没有捡到这皮夹,没有在那等失主,永远都不可能轮得到我。”

  3

在姜中明在齐山做了几天老师后,他成为教师的事便在北庄村传播开来。毕竟北庄是个小村落,任何人家中有个风吹草动,也是传播的非常快。

  北庄村村长华大正在家中指着他儿子华勇勋破口大骂:“怎么就轮到了姜家的人?你不是一直学习成绩比他好?你怎么没轮到?”

  华勇勋和姜中明是同学,以前一道上学时也看不起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是村长儿子,姜中明是富农家庭,另一方面他学习成绩确实要好一些。

  华勇勋原本心里就因教师机会没轮到自己,而轮到了一直不如自己的姜中明,心里极度不开心。

  这时又面对父亲的责骂,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大声嚷道:“鬼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去应聘,本来应聘结果得三天后才出来。谁知道第二天姜中明就去任课了。”

  说完这话,华勇勋心里觉得很委屈拔腿就跑了出去,华大在后面气的直喊:“逆子,逆子。”

  连续叫唤几声后,心情才略微平复下来,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着:“不行,绝对就这么便宜了姜家人,明日我得去趟齐山小学反应情况。”

  这天傍晚,一轮残缺的月亮挂在星空,山里的天空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清冷。

  可这时的姜家大院中,却是一副喜庆的样子。姜老太、姜中明以及牛家两兄弟,四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他们在水井不远处,摆了一小桌酒席,四人坐在小板凳上。正围坐在桌子旁,桌上有几道粗茶淡饭。为了庆祝姜中明成为教师,姜老太还把只有过年过节才喝的米酒拿了出来。

  席间牛老大站起身来,拿着酒杯,深情的说道:“恭喜姜少爷成为教师,我敬少爷一杯,先干为敬。”说完牛老大一仰脖就把杯中的酒喝了,觉得酒比蜜还甜。

  姜老太爷过世后,当初他们兄弟俩跟着姜家,为了维护姜老太和少爷,可是受了无数的牵连。

  今天终于盼到少爷出头一天。要知道,那时的教师还是很受人尊重的,而且北庄是个小村庄,教师更是个稀罕物。

  不知是酒太辣,还是牛老大情绪有波动,明明脸上挂着笑容,可眼泪就忽的一下落下来了。

  在旁的牛老二见到后,赶忙说道:“大哥,你这人。今天是少爷大喜事,你怎么能哭呢?真是煞风景。”

  牛老大一边用手抹干了眼泪,一边说道:“我没哭,我这是开心。刚是风吹的。”

  这话让姜老太和姜中明哈哈大笑。大家内心也都知道,牛家兄弟因为给他们姜家做工,受了不少委屈。

  就在这时,姜老太突然开口说道:“中明啊,你去我房间把枕头下的盒子拿来。”

  等他把盒子拿回来交给姜老太后,姜老太将盒子给了牛家兄弟。

  不知为何从那时起,直到吃完饭,牛家兄弟眼圈都是红红的。

  自从那次以后,姜中明就再也没见过牛家兄弟来过姜家大院。直到姜老太过世的时候,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一个大早,华大从北庄村出发,手上拿了两瓶二锅头,一路上哼着小曲,来到了齐山小学。

  一进入小学,他就直奔校长办公室。校长办公室内,陈老校长正埋头办公,看着各年级每一名学生的成绩,也是用笔在边画边记录着。

  听到敲门声,也是随口说道:“请进。”可抬头一看,见推门进来的人,似乎从未见过,于是又问道:“你是哪位?来找谁?”

  推门进来的就是华大,只见他直接将两瓶二锅头放在校长办公桌上,自我介绍道:“老校长,我是北庄村村长华大,来这反应点情况。”

  从一开始华大的举动,老校长就暗暗皱眉,但听得这人自我介绍,也只能说道:“你先坐吧,有什么事坐下再说。”

  华大一坐下,便开门见山说道:“老校长,你们新招的教师姜中明是我们北庄村的富农,我听说此次招聘齐山小学名额只有一个,录取姜中明是不是不妥当?”

  老校长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表态赞同,内心还对华大这个人特别鄙视,但嘴上说道:“我们这个教师录取,不涉及任何成分问题,小姜来这几天,教职工作做的非常好。你要是没其他情况反应,就先回去吧。”

  华大一听,感觉自己被打了一记闷棍,觉得这个老校长是不是个,只是没把话完全说破,要是把这事放到上级反应,他这个校长位置还想安稳的坐下去?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那既然如此,老校长您可得再想想清楚。”

  说完,华大起身向门口走去。身后传来一声,“等一下。”正当华大以为这个校长开窍时,耳边传来,“把桌上的东西拿回去。”

  华大听后,心里几乎气炸了,但只好强压怒火,眼神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老校长,一句话没说,拿起桌上的二锅头离开了大门。

  陈老校长看着华大离去的背影,心里冷哼一声,随后叹口气说道:“如今这个社会可怕的不是其他,而是像这种人,这种民。要都是这种人。”

  而华大在出了齐山小学大门后,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了一声,然后想了想,不能就这么回去,转头看了看校长办公室方向,心里说道:“非把你整死不可。”

  乡的人听到华大的举报后,也是相当重视,当天就派人来齐山小学询问。

  现在的齐山小学校长办公室里,来了两个乡里的人,正向老校长询问姜中明的情况。

  在一听来人是来自乡里,陈老校长就知道一定是那个村长华大去乡里举报反应了。

  老校长先是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份证明材料,说道:“小姜这个情况啊,我在录取时,就已经向上级反应过。上面也做了批复,认为这个不属于那方面问题,准予聘用。”

  他边说,边把证明材料解开后递了过去,两名乡里人也是接过材料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两人研究了半天。

  发现确实没问题之后,其中一人当场回复道:“老校长你想多了,我们也是得到了线报,必须来这咨询咨询,不然也不好交代。既然没有那方面问题,那我们就回去汇报了。”

  这时另一人说道:“先别这么着急走嘛,咱们既然到了这,也得把这问题彻底弄弄清楚。”然后他问老校长,“这个姜中明现在在不在学校里?”

  “他现在还在上课。”陈老校长回应道,心中估计他们是想过去看看教学情况。

  果然不出陈校长所料,那人接着又说道:“那带我们去看一看。”

  齐山小学四(1)班教室,破旧的大黑板,破旧的桌椅。学生的座位是一张能容纳两人的长板凳,两人一桌。教室内没有照明设施,一到阴雨天,学生就得在昏暗的教室内听课。

  整个教室差不多有三十几个学生,男学生多些,有二十几个。多数学生都面黄肌瘦,但一个个都聚精会神,生怕漏听老师说的每一个字。

  教室中姜中明正一边用右手写板书,一边用左手擦黑板,再一边讲课,转过头却看到了窗外的老校长,旁边还跟着两人。

  正欲行礼之时,陈老校长暗暗的摆了摆手,还用眼神示意了一番。于是他也当若无其事一般继续讲课,今天讲的是华容道关羽义放曹操的故事。

  有个男学生举起手问道:“姜老师,这关羽为什么要放敌人逃跑?这关羽是刘备的人,这样不是不忠心吗?”

  姜中明一听先是夸赞道:“你很聪明。”面对老师的夸赞,引得这名学生摸了摸头,略显不好意思。

  待姜中明下了课,陈老校长就将他叫了过来,也将身边两位乡里人介绍了一番。

  那位要求来教室看一下的人,这时问姜中明,“你多大年龄?”

  “刚满二十。”

  看到陈老校长把特意他叫过来,又得知这二人来自乡里,觉得事不单纯。为此他还特意多看了几眼那位问他话的人。

  那人约莫三十几岁,倒并没有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只是隐隐显得和他们这些农村人不一样,具体什么姜中明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之后双方也没有再说任何东西,陈老校长便将两名乡里人送出了学校大门。

  4

春天里的微风吹着田间小路,小路旁的野花小草随风摇摆,姜中明肩上扛了个锄头正在田里除草,如今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以前这些活哪要他干,家中杂七杂八的脏活累活可是由牛家兄弟包办的。自从那次晚饭后这两兄弟就离开了北庄,不知道跑哪去了。

  看着还有这么一大块田地,姜中明心中无限思念起牛家兄弟起来,起码在这一刻,可是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已经干了好久,便找了个干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似乎整个人也舒服多了,看着田地里那些农活干的非常熟练的人。姜中明心中不免觉得也许这样的农活,真的不是自己能干的来的。

  在他对面的一处田地里,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子,手上拿着把镰刀,正有模有样的干着活,瞧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姜中明似乎觉得有些脸红。想着总不能让女子比下去,他也是立刻站了起来,拿起锄头又走进了田里。

  这时姜中明脑中却是想起了那名女子好像是曹家那位小姐,过去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这曹小姐可是读过书的,虽然不是什么才女,可那也是堂堂正正的上完了初中。在整个北庄同龄女子中,也是唯一一个能读书写字的。

  曹家其实也是富农,不过这个曹家可从没受过一点冲击,小日子过的还是相当舒适,现在是北庄村最有头有脸的一家了。据说曹家中有人可是立过战功的,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可比的。

  在太阳将要落山时,姜中明停下了手中的活,觉得今天也干的差不多了,便将锄头扛在了肩头,往家中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田地映照出金色的鲜红,晚霞的彤光染在姜中明高大的背影上熠熠生辉。那把扛在肩头的锄头,似乎在暗示着姜中明要将一家人一肩挑起。

  田地与姜家离的并不远,毕竟只是小村庄,步行最多十五分钟也就到了,姜中明到家时,太阳依旧还没落山。

  一进家门,他将锄头放在门后,看着前院没有人,想着娘亲今天感冒了,姜中明心中也是一急,赶忙向后院走去。

  后院中,只见姜老太与一陌生男子分别坐在两张小板凳上,离水井不远。

  看到姜中明回来,姜老太向他招了招手说道:“中明啊,快过来。”

  姜中明应了一声,想着自己刚干完活,先是走到井边吊起一桶水,将手和脸仔细清洗了一番,才走到姜老太身边,打起了招呼。

  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姜中明总觉得有些印象,一时半会却没想起来。

  可这男子却笑着说道:“小姜,之前我们在齐山小学见过,还是陈老校长陪同的。”

  经过这指点,姜中明看着此人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在齐山小学看起来不像农村人的男子,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能尴尬的说道:“你好你好。”

  对此这个男子也不在意,依旧是笑容满面,说道:“我比你大几岁,你就叫我一声张大哥,弓长张。”

  姜中明也是赶忙喊了一声:“张大哥。”惹得姜老太和张姓男子一阵大笑。

  三人坐在一起聊了好久,张姓男子见天色已晚,才借故离开。姜老太本来想留他下来,一起吃晚饭,可他死活不肯。

  姜老太只好和姜中明一道将他送至门口。

  “不用送了。”张姓男子每次说话都是笑容满面,说完这话后,他就慢慢走向了黑夜之中。

  黑夜之中,姜中明似乎看到张大哥对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像是黑夜中的明灯,照亮了他的人生。

  晚饭时,姜老太正与姜中明一道吃饭,这次桌上可没了肉,只有两道蔬菜,装米饭的碗倒是大了不少。可这一次晚饭,却是格外的安静,安静的极为不正常。

  直到两人吃完,姜老太的话语才打破了寂静的环境,“中明,今天小张来给你说了门亲事。”

  姜中明本来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回味这句话时,才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见姜老太接着说道:“生辰生辰都看过了,很合适。就定在下个月初八。”

  “娘,你总得告诉我,女方是谁吧?”姜中明其实也很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安排。那个时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要是他不愿意,一定会让姜老太非常伤心,只能希望女方能好一些罢了。

  姜老太却是一脸笑容,回道:“中明啊,一定是你老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先是被齐山小学录取。这一次又是和曹家小姐结婚,那小丫头,为娘见过,手巧的很。这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曹家小姐?”姜中明头脑中也是轰一声炸开了,觉得这是开玩笑的吧?先不说门户问题,嫁给他,曹小姐可是得吃苦头的。

  深夜,躺在床上的姜中明却是辗转反侧,突然想起在田地时,似乎那曹家小姐还冲他笑了笑,好像早已就知道这门亲事。可自己家这情况岂不是害了人家吗?

  在齐山小学里虽然自己各方面都积极表现,可总是招人眼光,不少人认为他是靠关系进来的,有色眼睛的人不在少数。

  曾经他也想大喊一声,“我不干了。”可一想到老母亲的艰难,陈老校长的那殷殷期盼,也就都忍了下来。

  “人活在世,哪有不被别人说的。我做好自己的工作,绝不能让老校长难做。”这个念头在姜中明脑中深深的印下。

  那一晚,姜中明做了一个梦,在梦中看到一个人侧面对着他,虽不见全貌却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就是他过世的老父亲。老父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似乎还带有着笑容。

  一个月后,姜中明就和那几乎从未谋过面的曹家小姐结了婚。虽是一个村庄的人,但还真的几乎没见过。

  整个婚礼非常低调,参加的都只有寥寥数人,过了好几天其他北庄村人才知道这事。

  如果是按照现在的标准来说,姜家配曹家绝对是门当户对。可在那时,姜家是大大的高攀了曹家。可对于为何曹家小姐会嫁入姜家,一开始姜中明以为是那个张大哥,后来发现和这人还真的关系不大。

  这事情最终被订下和曹家老老太爷有些关系,他就说:“姜中明是我们村唯一一个教师,是个有知识的人。明明轮不到他,结果轮到了,说明人家受了老天的庇护,把小凤儿嫁过去,一定不会错。”

  不过对于这位老老太爷,姜中明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了。他结婚不到一年,那老太爷就过世了。

  曹家小姐,大名曹凤儿,家中长辈都叫她“小凤儿”。还有一个五岁的弟弟,叫做曹小川。

  她嫁过来没几个月,就被姜老太带着,而因为这一次联姻,姜家因此躲过了后来将近三十年的冲击。

  在听闻姜中明婚事后,在村长华大家中,华大气的将家中能摔的东西摔了个遍,其实也就只是两个铜脸盆,几个铜碗,摔了捡回来也是能用的。

  这可不,华勇勋将铜盆铜碗捡了回来,小声说道:“父亲,你何必呢?以前我还以为姜家的人得罪过你,后来才听母亲说你入赘时,姜老太爷还送了你几床棉被。”

  华大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先是转头对着厨房喊道:“死老太婆,你瞎说什么东西。”接着转回头,对着华勇勋一顿痛骂,“你个逆子,老子说什么,你不要顶嘴,小心抽死你。”

  对于这样的父亲,华勇勋也是暗暗摇了摇头,独自走出了房门。自从他没有被齐山小学录取,就暂且留在家里干农活,准备找个老师傅学一门手艺去了。

5

春天到来时,都是北庄村最美的时候,一望无际的油菜花黄澄澄、金灿灿,引来了不少蜜蜂。

  麦苗里绿油油的一片,闪烁着美丽的光芒。路边还有一些孩子追捕着蝴蝶。

  今日,姜中明从齐山小学上课结束,在家中刚准备扛起锄头去田里干活。

  门口却一阵喧嚣,紧接着就传来急促的呼喊:“姜老师!姜老师在不在?在不在?”

  这么大的声音把姜家一家老小给惊动了,纷纷出门观看。

  只见大门广场上的顾三爷一脸焦急之色,一看姜中明出来,连哭带喊的说:“姜老师你快去看看吧,勇勋发疯了,见人就咬,好几个人都被咬伤了,像是中邪了。”

  整个北庄村,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水泥打磨过的广场,用于收割堆放谷物。

  华家离姜家并不远,大概步行一分钟就到了。今日华家周围却是围了不少人。

  华家广场上,四个壮男正围着华勇勋,华勇勋却是如同发疯一般,有人靠近就咬过去。

  华大正瘫倒在大门口地上痛哭,勇勋母亲跪在地上还不住的向众人磕头,嘴里喊着:“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勇勋吧。”

  看着如此揪心的一幕,也许其他人还不知道,姜中明其实已经有数了,内心也是一声叹息。

  而就是这时,四个壮汉近身准备把华勇勋拿下,他赶紧一声大喊:“别过去。”

  围观的人都朝发声处看来,看到是姜中明,有些人还喊了一声“姜老师。”

  姜中明见后,先是说:“别靠近他,去拿绳子,把他捆绑好再说,注意别被咬了。”

  场上的四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拿来了绳子。之后两人面对面站着,拉起了绳索,围着华勇勋转了十几圈,捆了个严严实实。

  姜中明先是对着顾三爷说道:“三爷,去把村里那拖拉机开来,赶紧把勇勋送到镇卫生院。”

  他想了想又说,“有谁被勇勋咬到的?”见没人应答,姜中明看了一圈再次大声问道:“被勇勋咬到的要再不出来,别想活命。”

  这时人群中才走出三人,其中一人露出被咬的手臂,说道:“姜老师,我被咬了。”

  姜中明在心中叹口气后,说道:“被咬的等会也上拖拉机去镇卫生院。”

  齐山镇卫生院,占地面积可不比那些县城大医院小,这里环境十分不错。

  在卫生院中间庭院,还有一不小的池塘,里面种了不少荷花,池塘上还有一小凉亭。它可是被评选进“先进优秀卫生院”称号的。

  今天前来看病的人寥寥无几,缴费处的工作人员还有些犯困,在打着瞌睡,看见有人进来,赶紧打起了精神。那个年代的人发个热感个冒,在家吃点药就完事了,谁会想到跑医院。

  一进卫生院,姜中明便让顾三爷去挂号,他自己独自去找陈医生。这个陈医生就是陈老校长的儿子,如今已经是镇卫生院的院长。

  陈医生这时正坐在院长办公室的办公桌座位上,听到敲门声说了声“请进”。抬头一看是姜中明,立刻笑着说:“姜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姜中明一脸凝重的走到陈医生面前,小声说道:“陈老哥,我们村里有人狂犬病发作了,还有几个人被咬了。”

  当看到姜中明的神情,陈医生就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听到这话后,神色也暗淡了下来,回应道:“老弟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不久之后,卫生院大厅,华大坐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与痛哭声。最后还是顾三爷与那三名打过疫苗的壮汉将他强行拖上了拖拉机,带回了北庄村。

  从卫生院回来后没多久,华大没经受住失去儿子的打击病死了,他老婆隔了不到一个月也过世,从此华家在北庄绝了后。

  自古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华大一生作恶多端,恩将仇报,就知道整你整他,终于落了的下场。

  盛夏骄阳似火,中午的太阳把树叶都晒得卷缩起来,北庄的花草树木,在烈日的蒸晒下,都显得没精打采。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人的心情在这一刻都难免更添上一层烦躁。

  北庄前头村的东边有一湖泊,平时就有不少村民来这湖边洗衣。岸上有几棵大树,树下正有几个村民在树下拿着把扇子乘凉,其中就有顾三爷和张老大。

  这时距离华大死了也就不到两个月,几个人在树下乘着凉喝着茶,扇着扇子聊着天,渐渐的就聊到华勇勋得狂犬病死了这事。

  顾三爷眼睛朝周围看了几圈,然后神神秘秘的对大家伙说道:“你们知道勇勋那狂犬病怎么得的?”

  大家伙先是看向顾三爷,随后齐声声的问道:“怎么得的?”

  张老大轻蔑的笑了下,说道:“哎哟,我说顾三爷。这狂犬病还能怎么得,不就被狗咬的吗?”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顾三爷这时有些恼怒说道:“张老大,你给我,谁不知道是被狗咬的,你们想知道是怎么被狗咬的不?”

  听顾三爷这么一说,就连旁边大树下的人也围了过来,纷纷凑过来问道:“怎么被咬的?”

  喝了一口茶,又嘿嘿笑了几声,顾三爷才开口说道:“被后头村乔家的狗咬的。”

  张老大一听,立刻打着疑问说道:“你的吧。华勇勋怎平白无故跑那去?再说乔家的狗咬谁不好,非逮着他咬?大家伙可从没听过乔家的狗咬过人啊?”

  见着众人纷纷附和,顾三爷可不乐意了,嚷着说道:“敢情我还骗你们不成?是华大和勇勋一起去抓乔家的狗拿来吃,才被咬的。”

  这时有个村民问道:“三爷,你怎么会知道的?”

  顾三爷边回忆边说:“我亲眼看到的,那是去年的事了,那天我凌晨去抓泥鳅,恰好就看到华大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我就跟了过去。就看到那狗扑向华大,勇勋挡在他面前被狗咬住不放,华大抡起棍子朝狗头上敲。”说话时,顾三爷还不停比划华大拿棍子敲狗的动作。

  张老大这时也回想了下说道:“确实从去年开始,就没见到乔家的狗了,原来是给华大这个挨千刀的宰了吃了,遭报应。”

  也许是想到了那狗肉,自己都多久没吃过肉了,张老大口水都流了下来。在场不少人也都偷偷擦了擦嘴角。

  “可不是吗,自从华大来我们村,做了村长,就知道整你整他。当初进村那会,都没华大做村长可怕。”顾三爷说话时还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可周围的不少人压根不信的。

  “这话是真的,就是咱们这发生的,就是在后头村乔家。”张老大说话时看到周围之人都看着他,就继续说道:“那时来了几个跑到乔家,说要吃鸡。乔老爷就去鸡窝抓了只最大的公鸡给他们,当时他自己都觉得死定了,结果吃完鸡,也没有像华大那样恩将仇报。”

  一听还有这事,周围之人也来了兴趣,不少人纷纷问:“后来怎么样了?”

  张老大被问了好久,也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回道:“还能怎么样,后面吃完就走了呗。”

  顾三爷这时叹口气说道:“华大这种人早死早好,大家伙想想,当初姜老太怎么对咱们的,就是华大自己结婚,姜老太爷都送去几床棉被。华大这种人反过来恩将仇报,连都不如。”

  “我呸!”只见一村民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华大这种人算个什么,还是个倒插门的。自己亲儿子被狗咬死。”

  众人纷纷附和,都在那骂华大不是个东西,没道理的,活该遭报应。若是华大泉下有知,听到这些就知道自己一生干了多少生儿子的事。

  这时不知谁的肚子“咕咕”的直叫,大家伙都纷纷摸向自己的肚子。可以说,大家伙真的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

  6

  秋去冬至,冬去春来,岁月荏苒,光阴如箭,有去无回。流水一样的日子,转瞬已是十五年。

  姜中明在齐山小学也整整干了十五年,从教师做到了校长,现在人家看到他就会喊声“姜校长”。他也没有辜负陈老校长的期待,将偏僻的齐山小学教导成了阳羡县第二名。

  这十五年间,他苦练书法,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北庄人每到逢年过节,都会上门求他写一副对联之类。

  最重要的是随着小儿子姜贺平的出生,他有了三子三女。长女顺金、长子贺军、二女贺英、三女贺芬、次子贺洪。

  姜老太也已经六十几岁,但身体非常硬朗,一副菩萨的脸相,让看到的人暗暗称奇。北庄村不少人都暗地里说,姜老太是菩萨下凡。

  她平日就带着曹凤儿坐在家中佛堂里,每次二人各自捧了一小串子香木念珠,两手握住,四个指头两推两掐的数着。

  对她们来说,每日吃斋念佛,就是祈求菩萨能保佑子孙能平安,能身体健康。

  但是今天故事的主角并不是姜家的人,而是后头村乔家,过去人称“前姜后乔”,但现在已经逐渐没落。

  乔家这十五年来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仅只是各种冲击,作为家中顶梁柱的乔老爷也身染重病。

  乔家如今共有九人,乔老爷、乔老太外加二子五女,全家根本无法填饱肚子,已经真的到了无法生存的地步了。

  这一天,乌云笼罩田野,风声呼啸。一道闪电倏然划过上空,片刻之后,闷雷滚过天际,倾盆暴雨哗然泼了下来。狂雨如万箭离弦,万弹齐发,垂直冲泻而下,似乎上天也在为之哭泣。

  后头村乔家,现在住在一处十分破败的低矮小平楼内,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下大雨,几处地方还漏着雨。

  踏上木制的楼梯,会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似乎一不小心楼梯就断裂开来,人就要跌落下去。

  乔家卧室之内,煤球炉上正熬着中药,药味扑鼻而来,空气里隐约浮现出一丝悲凉的气息。

  乔老爷套着白袍子正躺在榻上,破旧的棉被堪堪遮住了身体,只露出了脸与脖颈,唇色苍白,面无血色,一副病中昏睡的模样。

  乔老太正坐在床边,怀中抱着刚满一岁的幼女乔丽华,在那长嘘短叹,眼里的泪水不住的落了下来。

  病榻上的乔老爷微微睁开双眼,有气无力的叹着气说道:“老婆子,不要舍不得。咱现在怎么可能养的起这孩子,把她丢了吧。大人都填不饱肚子,何况这孩子。”

  乔老太看着怀里的孩子,这孩子长的不似其他兄弟姐妹,模样甚是有趣,还在冲着她笑,心中极为不忍,哭着说道:“怎么能丢呢,把自己女儿丢了良心上也过不去,要不咱给她找户人家,总比扔了好。”

  乔老爷听后点了点头,接着闭上了眼,无奈的说:“只怕没人愿意收养。现在谁家能收养呢?”

  乔老太低头看了这孩子好久,内心挣扎很久之后才起身,一边哭一边抱起孩子,向外走去。此刻在她心中能找到一户愿意收养的人家,已经是这孩子最好的结局。

  可她还没走出卧室门,十五岁的长子乔正新就挡住了门口,一把夺走了尚在襁褓的孩子,哭着说道:“娘,不能扔,不能扔。不能把妹妹送人。”

  襁褓中的小丽华察觉自己离开的母亲的怀抱,顿时“哇哇哇”的大哭起来,殊不知现在抱着她的人才是真正保护着她的人。

  不仅孩子在哭,乔老太在哭,病榻上闭上双眼的乔老爷泪水也终于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面颊的皱纹扑簌簌往下直流,仿佛冲刷出河床的湍流一样。

  他心里不停的责怪自己,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拖累了全家,要是没得多好。内心强烈的自责,让乔老爷忍不住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起来。

  乔老太听见咳嗽后,扭过头看到乔老爷的模样,也是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心一横,伸出手准备强行从乔志新手中夺过孩子。

  察觉母亲的动静,只听“扑通”一声,乔正新跪在地上,眼睛望着自己母亲,哭着说道:“娘,我不上学了,这样就不要交学费,省下的钱还能养活妹妹。我明天就去齐山石矿上做苦工,还能赚钱回来。”

  听到这话,乔老太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蹲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脸放声痛哭。好久之后,她又抱着乔志新痛哭不已。

  病榻上的乔老爷竭力地强忍住泪水,但他的努力失败了。他双手捂着脸,直到泪水从他的下巴和瘦削的指缝里涌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中间还有数声惊雷,也掩盖了屋内的哭泣之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天哭的不是人而是人心,对填不饱肚子的心酸无奈,以及被现实打垮的悲伤。

  按当时来说,就算不交学费,乔家也养不起这个女娃娃,但最后这个女娃娃在乔正新强力的阻拦下还是留了下来,他自己从此以后就离开了学校,到了齐山矿场上做苦力,一干就是好几十年,最后也算是苦了一辈子。

  齐山石矿并不在齐山主山,而是隔了好几座山头,在前头村往前两三里路的那个山头。不过这里的人们都将这矿场叫做“齐山矿场”。

  乔丽华出生后的第三年,乔老爷就因病去世,乔家原本艰难的生活变得更加艰辛。那时的乔家,就是靠孤儿寡母支撑的,受尽了欺凌,完全无法想象当时那些乔家的孩子都是如何能长大成人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五年,风云突变,天灾人祸不断,各地饿死人的情形常见。

  此时正是秋天,以往一片丰收景象,如今却是庄稼颗粒无收。这一年是一个荒年,真荒得厉害,哪里见过一滴雨?田干了,池子干了,河水干了,河里的鱼虾早就不见了踪影。

  姜家广场上,不到十岁的姜贺洪正躲在广场的一角蹲下拉稀,可数天不曾进过米食的肚子却是什么都拉不出来。

  直到放出一个响屁,可随着一阵疼痛,“哇哇哇”的大哭了出来,而鲜血不停的滴落地面。

  一只大公鸡,这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眼里只有小姜子洪的那条“大虫子”,兴高采烈的跳了过去,朝它眼中那条“大虫子”用力一啄。

  原本就疼痛不已的姜贺洪再也吃痛不住,直接如同火箭一般窜跳了起来,不停“哇哇哇”的大哭。

  孩子的哭声惊动了姜老太、姜中明以及怀抱着幼儿的曹凤儿,纷纷跑了出来。

  看着不远处的小子洪,众人也是一阵悲凉上心头。姜中明连声叹气,非常悲伤的说道:“这孩子没用了。”

  姜老太是笃诚的接着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还是自己的孩子。中明啊,你那不是还有几块发的饼干,拿开水泡开,捣成浆糊,给几个孩子都喝几口。”

  最后不知何故,姜贺洪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但从小发育不良,身高要比一般人矮上一些。

  也因为此事,大女儿姜顺金就嫁给了史家一户杀猪的,换回了几副猪肝与猪大肠,堪堪让全家渡过了最艰难的阶段。

  那五年,在北庄日子还算过的不错的姜家都如此,何况其他家庭?直到熬过了这五年,大家的生活才算好一点,虽然苦,但起码能有吃的,能填饱肚子。

  7

十年后的一天,也就是八十年代初期。姜家大院又传出了筷子敲碗的声音,这声音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以往一听到这个声音,姜贺平就会端着盛好饭菜往姜老太房中跑,每次听到这声音,他就知道奶奶饿了。

  可这一次,他却纳闷了,刚刚才端饭过去,怎么又饿了?心中担忧奶奶发生意外,他赶紧拔腿跑了过去。

  姜贺平已经十六岁,刚刚接到了高中录取通知书,全家只剩他一个还在读书的了。除了二哥姜贺洪,其他哥哥姐姐都结婚的结婚,出嫁的出嫁。

  姜家第三代第一个出生的是大哥姜贺军的儿子,叫做姜韶伟,已经六岁了。

  姜老太房中,弥漫着一股烧香拜佛的香气,烟雾环绕,很难想象在这一间普通房屋中,还透出一股成佛的仙气。为了满足姜老太烧香拜佛,佛像都已经搬在了她的房内。

  床上的姜老太费力撑起了身子,脸色苍白,被子的一角还滑落到了地上,用不停颤抖的手拿起了筷子,在碗口不停的敲着,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瞧见姜贺平进来,她问道:“你今天怎么还没端饭给奶奶吃呢?”

  见到奶奶这模样,姜子平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强忍住回道:“奶奶,我端给你吃过了呀。”

  “啊?你端给我吃过了啊?我记不得了啊?”姜老太这才停下了敲碗的手,拉好了被子,继续躺好。

  正当姜贺平想退出屋去时,姜老太突然说道:“小平,扶奶奶起来。”

  姜贺平应了一声,走了过去,看着奶奶已经干瘪的皮肤,深深的皱纹,眼睛也深深的凹了下去。不知为何,他眼泪不自觉的就留了下来。

  姜老太对此似乎没有察觉,只是说:“小平,把奶奶推到竹林那看一看。”

  金秋九月,炊烟袅袅,已近黄昏,齐山的竹林里,枯萎的竹叶要多了不少,冷风吹来,成千上百的竹子微微摇动。

  坐在轮椅上的姜老太看着眼前的竹林,脑中回想着当初和老伴一起来这竹林挖笋的场景。

  虽然后来只剩她们孤男寡母,受尽华大的欺凌。可世道有轮回,自己信了一辈子佛,也算得到了好报。

  在这一刻似乎秋风吹上自己的胸口,她都不觉得有一丝寒意,脸上还露出了微笑。

  过了好久,姜老太才用那沧桑的声音说道:“小平,推奶奶回去吧。奶奶会一直保佑你的。”

  在旁的姜贺平应了一声,便轻轻推起了轮椅。

  夕阳的余辉映照在一老一少身上,将背影拉的无限长,可是在秋风下,却总透着那么一股悲凉。

  可姜老太这一句,“我会保佑你的。”却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一般,真的灵验了,从此一直庇护着姜贺平。

  但是那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奶奶敲碗的声音,若是可以,他不要那个庇佑,而是希望那个敲碗声一直持续下去。

  不久后姜家广场,棺材旁站着十几人,皆是披麻戴孝,神色哀伤,眼圈红肿,人群中传来阵阵的哭泣声,听得人心中一阵荒凉。

  可突有一人从远处跑来,“扑通”一声就在棺材旁跪下,嚎啕大哭,那悲伤的模样,连他们这些姜家后辈都自叹不如,也让旁边的姜中明都感到非常意外。

  曹凤儿小声的问着:“中明,娘过世时交代,一切从简,就是北庄的人都没要他们来。这人是谁?”

  姜中明听后,快步走到跪下的人面前,疑惑的问道:“你是哪位啊?”

  这人抬起头,看到姜中明,哭着说道:“姜少爷,是我啊!牛老大啊!”

  一听牛老大之名,姜中明才细细打量了这人,眼前这人已经六十岁多了,虽然老了不少,可这脸型轮廓,可不就是三十几年前的那个姜家长工牛老大。

  姜中明赶紧扶起了他,想着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把他拉到了姜家那会客厅。

  牛老大看着姜家这祖屋,觉得和三十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姜中明招呼着牛老大坐下,还亲自给他泡了杯茶,问道:“牛老二怎么没跟着你一块回来?”

  听到牛老二之名,牛老大的神情立刻僵硬,目光瞬间清冷,说不出的寂寥伤怀,好久之后才叹着气回应道:“死了,那时大饥荒,就活活饿死了。”

  姜中明听后也是一脸震惊,久久没有发出言语。

  牛老大强忍痛苦回忆,接着说道:“少爷当上教师那会,老夫人将金银首饰给了我们,让我们去其他城市,说留在姜家只会受牵连。”

  说到这,牛老大转头看了看一眼门外,再一次控制不住情绪放声痛哭,好久之后才平复过来,说道:“姜家待我们的恩情,我牛家兄弟永生永世报不完,就是我弟弟死前,都拉着我的手说,大哥你要回报姜家啊。”

  最后姜中明破例让牛老大参加了葬礼,从头到尾牛老大都是哭的最伤心的一个。

  在姜老太入土那一刻,牛老大朝着入土的地方跪下,不住的磕头,直磕的头破血流。后来还是姜家的人强行拉住了他。

  那一场面一直印在姜家众人心里,纷纷感慨:“哎呀,忠义之士啊。”

  姜家确实待牛家兄弟不薄,但当初北庄受过姜家恩惠的岂止牛家兄弟,可站出来的就只有他们。过了三十年他们依旧记得这恩情。

  但最终牛老大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可是牛家和姜家的缘分并没有因此结束,直到姜家三代成年后才再次发生了故事。

  就在姜老太以八十岁高龄过世的同时,后头村乔家的幼女乔丽华接到了高中录取通知书,却是在为学费发愁,是多少学费呢?一块钱。可就这一块钱全家真的拿不出来了。

  为了这一块钱,乔老太和乔正新就来到了四女婿曹三彪家中。说起来这个曹家和姜家老夫人曹凤儿,几代人前还是一家,和曹家祖宅只隔了两户人家。

  目前来说,整个北庄日子过得最好的是曹家与姜家。虽然这个曹三彪家和他们有不少差距,但一块钱还是九牛一毛。

  没有想到的是曹三彪一听是借钱,当即大声喊道:“你小女儿上学缺钱来找我们啊?初中上完了还不好?冬华小学没毕业就不上了!”

  乔冬华,就是乔家三女,这时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看到自己老娘和哥哥来了,问清缘由后,就劝说道:“三哥,就一块钱,你暂时借下,又不是不还你。”

  只闻“啪”的一声,乔冬华整个头歪了过来,嘴角都被一巴掌打出了血,身体在那颤抖,泪水含在眼中。

  瞧见曹三哥举动,乔正新一把抓住他,暴怒的喊道:“你敢打我妹妹?”

  乔正新在石矿上干了这么多年,又正值壮年,一只手直接拎起了曹三彪,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

  曹三彪察觉自己根本无法动弹,眼神中也出现了一丝恐惧,但随后喊道:“你想干什么?”

  这时乔老太心疼的望了望自己三女儿,叹着气说道:“正新算了,我们回去吧。”

  听闻自己母亲的话语,乔正新另一手握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过了好一会,才松开了曹三彪。看了妹妹冬华一眼后,和乔老太离开了这屋子。

  回到乔家家中,小儿子乔正方看到哥哥与老娘神色不对,便前来询问,得知情况后勃然大怒,大声说道:“别去求曹家的,明天我也去石矿做苦工。”

  就这样,乔正方起早贪黑,去石矿辛辛苦苦干了几天活,然后将家中的一篮子鸡蛋拿出去卖掉,才换回了这一块钱,给乔丽华当了学费。

  乔老太将钱交到乔丽华手上时,就对她说:“丽华,书念在肚子里不吃亏啊。好好读书,才能出头。”

  在乔丽华三岁时,乔老爷就过世了,留下乔老太与十八岁的乔正新抚养弟弟妹妹,又经常被批斗。可以说过去的三十年,是他们最苦难的时候。而经过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忍气吞声。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初那个为妹妹仗义出头的乔正方后来完全偏离的正道,沦落到所有亲戚都嫌弃的下场,也因为他导致乔老太孤独而亡。

  8

  “小平,我会保佑你的。”姜老太临死前不停低咛的话,犹如一道护身符般,这近三十年来深深印刻在姜贺平身上。

  滨海市一名叫“亿达”的工厂办公楼内,这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进门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气派非常的纯黑色大办公桌,配上同色系的真皮转椅,后方还有几个大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籍。

  办公桌右前方是一套真皮沙发,姜贺平正坐在沙发上,翻着茶几上的报纸,突觉得做这一点小动作也显得有些心累。

  于是他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吊着水晶挂灯。

  这时他在脑中回想着这近三十年来的一点一滴,第一个十年中他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和同为北庄的乔丽华结了婚,还生下了一个男孩,叫姜文。

  生下姜文后,在针织厂做车间主任的姜贺平觉得不如自己干,先是瞒着厂里,自己偷偷办了个化工厂,拿着产品各种推销。

  开始出来跑业务时为了省点钱,饿了就吃几块面包,晚上睡觉就拿张报纸摊在火车站将就一晚。

  他人生的转折点是一次去滨海市一国营企业的厂长家中,他带了几袋米,一篮子水果。

  拜访完厂长,人才走到楼下,那些送的礼物就被厂长老婆丢下了楼,差点把他砸到。

  看着如此尴尬的场景,姜贺平也是叹了口气,想着不要浪费了,就弯腰捡起这些散落的物品。

  就这过程中有人拍了拍他后背,他回头看去,只见一张陌生的笑脸冲着他笑。

  那时的姜贺平胆小,先是充满警戒的看着眼前这个年龄和他相仿的人,然后才生生的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那人一脸笑容对着他说:“你是不是北庄人?叫姜贺平?”

  姜贺平一听,心里更加奇怪了,一脸疑惑的回道:“是啊,请问你是?”

  那人听后特意拍了几下姜贺平肩膀,大声笑着说:“老同学,我是周子强啊!”

  在脑中仔细思索了很久,姜贺平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初中同学,和他还是同桌。这时也觉得世界之大,真是有缘,在陌生城市还能遇到老同学。

  可看着眼前散落的物品,姜贺平心里也是一阵难为情,脸上也不免一红。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周子强,你怎么在这?”

  周子强看到这一幕也隐隐猜到了一切,但没有说破,当即收起了笑容,非常注意口气的问道:“老同学,你现在做什么行当?”

  姜贺平是个老实人,想着是老同学,就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出来,没有任何隐瞒,然后非常不好意思的说道:“让老同学见笑了。”

  结果没想到周子强听后哈哈大笑,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说道:“走走走。跟我上去,这个付厂长人倒是好人,就是太顽固,连我老同学东西都扔。”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的被周子强拉到了仇厂长家里。

  这下才知道周子强已经是美籍华人,他是来国内投资的,就这么巧,正好碰到了姜贺平。

  说起周子强愿意帮忙的原因,是因为上初中时,周子强饿的没有午饭吃,姜贺平看到后把自己的午饭给他吃,连续好几次,周子强就记住了这个恩情。

  从此姜子平就和单位搭上了线,举家搬来滨海市已经快二十年了。

  一开始来滨海市,是承包企业里其中的一家工厂,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企业工人纷纷下岗。

  姜贺平出钱援助了接近倒闭的单位,现在这个企业已经改制改给了他。

  但是企业要安置的员工,人实在太多了,赚的钱只能勉强付工人工资,可以说最近五六年来,都没有赚到一分钱。

  即便如此,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眼红,觉得姜贺平这个外来人赚了大钱。敲竹杠的,直接威胁的,甚至还有把他往死路上逼的,他已经遇到过非常多次了。

  以前那个付厂长,如今已经是付局长,因姜贺平工作确实做的好,待人诚信,而且养那么多工人维护了地方稳定,他待姜贺平犹如亲子。有好几次有一些人几乎将姜贺平逼到跳楼,都是他帮衬着。

  正当姜贺平还在回忆之中时,茶几上的三星手机,发出了悦耳却让人有些不耐烦的铃声。

  他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后,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又拨打了一个号码,对着手机说道:“华强,你来我办公室下。”

  随着一阵办公室敲门声,一名不到四十岁的男子西装革履,走了进来,个子只有一米七二,五官虽然端正,但脸上有不少黑痣,影响了美观。

  华强一进来,就略微弯着腰,毕恭毕敬的问道:“小舅舅,有什么事?”

  姜贺平看了他一眼,说道:“去学校把姜文接回来。”

  华强“哦”了一声,转身出门。可沙发上的姜子平这时两手抓住头,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虽然几年前就做好准备,可还是来的太突然。

  华强就是史华强,姜贺平大姐姜顺金的大儿子,已经是奔四的人了。现在姜贺平厂里做销售经理,他还有一个亲弟弟,史华飞。

  一辆破旧的桑塔纳2000,姜贺平已经开了将近十年,如今出现在校园里,还引来一些学生捂着嘴偷笑。

  史华强开着这辆破旧的桑塔纳,在学校里转了几圈,问了十几个学生,没人知道姜文在哪。

  天气本来就有点热,他也是有点来火了,干脆将车停靠在校园马路边,自己蹲在边上掏出香烟,用打火机点好,抽起香烟来。

  可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不停的响起来,声音特别让人烦躁,史华强拿起手机,也是不耐烦的接听,说道:“谁啊?”

  电话那头姜贺平的声音传来,“华强,姜文接到没有?快把他接来见他爷爷最后一面。”

  史华强听完后先是一愣,对着电话说了句:“知道了!”

  可挂完电话,他心里也是一阵窝火,在心里骂道:“这个活宝表弟,死哪去了。”

  他气的直接把抽了一半的香烟丢在了地上,再用脚底板用力的踩了好几下。

  正当他踩灭烟头时,抬头便看到一个二十岁的学生正在几个同学的围拥中走来,长的倒是有模有样,斯文万分,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看就是好学生,就是个子矮了点只有一米七。

  一看就是自己表弟,史华强当即大喊一声:“表弟!姜文!”

  姜文听到有人喊他,抬头望去,看到史华强正站在那破旧的桑塔纳2000旁边,心里没来得一阵生气,也不想说话,直接一脸不耐烦的朝他表哥那,连续甩了几次手,意思是赶紧走。

  史华强一看,干脆直接走到了姜文面前,拦住了他。

  姜文极其不耐烦的说道:“你想干嘛?”

  “你爷爷要死了,快跟我回去吧。”

  姜文当时也没听清楚,顺口就喊道:“爷爷死,关我什么事啊,烦不烦。叫我老爸带我那小弟去,找我干毛线!”

  史华强一听,本来就等了半天不见人影,很来火,想上去抽他这活宝表弟。

  没想到姜文一看这架势,抢先喊:“你还想打我啊,有本事你别跟着我父亲,自己混去。”

  史华强脾气本来就暴躁,一听这话,先是嘴里说:“你个小子说什么!”说话间,卷了卷袖子就上去抓他表弟。

  姜文周边几个同学也是一脸尴尬,赶忙拦了下来。不少人纷纷朝这望来。

  这时其中一个同学说:“阿文,你先回去再说吧,这边人多。”

  正当史华强和姜文争执的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齐山镇。已经将近八十岁的姜中明正躺在家中的沙发上。

  看着大门外昏暗的天气,内心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也许是等不到自己小儿子贺平以及最疼爱的孙子到来了。

  “小文,你要好好读书啊,不要放弃学习。”沙发上的姜中明口中低喃着,流出了人生最后一滴眼泪,笑着离开了人世。

  另一边在学校争执的姜文,最终还是跟着他表兄史华强坐着桑塔纳离开了学校。

  后来经过史云强的宣传,从此姜文成了亲戚眼中的另类,大逆不道的三代目。

  史华强之后也离开了姜家的工厂,自己回到齐山镇开了个小饭店。而姜文自己再也没有回到学校,虽然最后依旧混到了文凭。

  9

一户人家最热闹的时候,一个是结婚,一个是葬礼。

  姜中明的葬礼就在姜子平以前齐山镇的家中,是两幢三层楼高的乡村小洋房,大约有三百个平方。

  当初姜贺平并不是先搬到滨海市,而是在齐山镇自建了这套楼房。不过今日这楼房里里外外都是人头窜动,个个披麻戴孝,三三两两坐着,有在那痛哭流涕的,有几人坐在那互相说着话。

  一些懵懂的孩子难得遇到这么多和自己同龄之人,凑在一起玩耍着,兴高采烈。完全不理解为何会有人在哭泣。

  作为在齐山小学工作了几十年的校长,不仅当地学校派人送来了花圈,就连没有例外。还有姜中明以前的一些学生在听闻消息后专门前来吊唁,送他们的启蒙老师最后一程。

  在姜文一家还没回到这里前,在这里发生了一个插曲。

  当时大门口外不远处传来“嘟嘟嘟嘟”的汽车喇叭声。

  大门口开来了一辆,车上走下一人,是一五六十岁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短发利落清爽。

  只见他正在门外柔声细语向人询问着,得到确认后,才脸带悲伤的走进了灵堂。

  姜文的两个表哥,史华飞和赵旭兵是当过兵的,看着这人肩膀上的却是露出了震惊的目光,只是此时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

  二伯父姜贺洪见有陌生人进来,也是赶紧上去询问。

  那人在姜中明遗像前毕恭毕敬鞠了几次躬后,和姜子洪聊了一会便离开了。

  这人一走,史华飞便走过来问姜子洪:“舅舅,这人谁啊?”

  姜贺洪已经五十岁了,个子要比一般人稍微矮上一些,看着史云飞回道:“你外公的学生。”

  “那他说了什么呢?”史华飞面对自己长辈又不能唐突,可又满心的感觉一副对牛弹琴。

  “他就来吊唁下,就说是你外公学生。”姜贺洪抓了抓脑,想了想又说:“他说当初是你外公夸他一句聪明,让他重燃了对学习的兴趣,对此感激万分。”

  见问不到东西,史华飞也就摇了摇头又回到自己座位,满脸的可惜之色。

  这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对姜家以后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但是这个插曲却告诉我们,一个老师的会毁掉一个学生,而一句不经意的赞赏,却会塑造一个学生。

  等姜文一家坐着桑塔纳来到这里,一下车走入灵堂,姜文便看到爷爷的遗像,这遗像用的还是爷爷很久之前的照片,整个人显得瘦弱无比。

  虽然几个小时前还大喊,爷爷死了关我什么事,可那时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如今看到爷爷的遗像。姜文眼中也是泪水往上涌,只是强忍着没让它流下来。

  透过朦胧的泪水,他看到满头白发的奶奶曹凤儿跪在爷爷的遗像前,痛哭流涕,大姑姑姜顺金正在旁边搀扶着她。

  在奶奶身旁不远处还放着一个大铁桶,里面燃烧着火焰,站在旁边的二姑姑姜贺英和小姑姑姜贺芬,正缓缓将手中的纸钱放入火焰之中,纸钱被火焰一舔,片刻间化为灰烬。

  纸灰在半空中张牙舞爪鬼舞神驰,似乎是浓烈的熏烟压得姜文泪水忍不住想要往下流,又或者本来就已经忍不住泪水,他直接转身离开了灵堂。

  根据爷爷的遗愿,想去北庄走最后一圈。姜文的身体随着送葬队伍走在北庄的山路上,脑中却是不停回想爷爷过往对他的教育。

  爷爷常说:“你搬张板凳给别人坐坐,别人也会搬张板凳给你坐坐。”

  但对姜文来说,却是一直记得五岁时的那句话:“我的心在中间,我要做个正直的人。”

  很小的时候,每次看到外面下雨,小姜文就哭闹着要跑出去玩,不让他出去,就不停的大哭。

  每次爷爷都要撑把伞站在树下,那时的他看着雨点滴落,就会开心的哈哈大笑。

  在他五岁时,有次爷爷问他:“你的心在哪?”

  小姜文先是指着心口说:“这里,偏左的地方。”

  爷爷先是说不对,然后又说:“你的心不在中间。”

  年仅五岁的小姜文这时回答:“爷爷,我的心在中间,我要做个正直的人。”

  他的回答,引得爷爷姜中明哈哈大笑,笑着说:“你是真的聪明,我家之麒麟儿。”

  爷爷去世前一年,那时正好是暑假,他来看望爷爷奶奶。爷爷非得拉他去爬齐山。

  当时姜文说:“爷爷,你病还没好,不能去。”

  “我已经好了。”姜中明说完后强行把他拉到齐山,但是只爬到了半山腰。

  那时爷爷忽然对他说:“你并不聪明。”

  姜文看了一眼山脚下的人回道:“爷爷,山脚下的人比我们现在低,山上的人比我们高。我要爬去山顶,比他们更高。”

  当时爷爷没有回话,只是笑着看着他,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爷爷。

  姜文还依稀记得,那时在半山腰,太阳还未落山,风吹在他身上并不会感到寒冷。

  至于之后,姜文只是一直坐在他奶奶身边,除了那些长辈反过来主动和他说话,他象征性的喊了一声人外。

  从一开始到爷爷入土,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到整个葬礼结束,他一滴眼泪都没流。甚至很多时候他都是主动孤零零的站在一侧,避开所有人。

  爷爷几年前就得了肺癌,这么多年大家也都有了心里准备。不过说来也许没人信,那时的姜文只知道人总会死的,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但因为爷爷得了肺癌,姜文从来都不抽烟。

  在爷爷葬礼结束后,其他亲戚早就回去了,几个子女以及女婿就坐在了一桌,要商谈老爷子遗产分配的问题,主要是三十万存折的分配。

  坐在桌上的人只有三个,二伯父姜贺洪、父亲姜贺平、二姑父赵明义。

  大伯父姜贺军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留下的独子姜韶伟因觉得自己辈分问题,只是站在一旁,脸上极其悲伤。堂姐姜若雪站在他的身侧,表情也是如此。

  奶奶曹凤儿、大姑姑姜顺金、二姑姑姜贺英、小姑姑姜贺芬则拿张小板凳坐在一旁。主角姜文正站在奶奶后背,给奶奶揉着肩。

  二伯父姜贺洪这时拿出存折,放在桌上,可还没开口,二姑父赵明义就抢先开口问道:“贺洪,这存折怎么在你那?不是在老娘那吗?”

  姜贺洪一听,顿觉奇了怪了,回应道:“明义,你什么意思啊?老头子的存折前年就给我了,肯定存折给了我,密码给了老娘。”接着他转过头问道:“老娘,存折密码多少?”

  曹凤儿一听,先是表示疑惑的啊了一声,随后摇了摇手说:“别问我,存折密码,我哪会知道?”

  “老娘,你可仔细想想,密码丢了,钱就送银行了。”姜贺洪话语中也急了,三十万可不是小数目。

  这时赵明义嘿嘿笑了声,说道:“密码在我这,老丈人去年把密码告诉我的。我一直以为存折在老丈母娘那。那现在这钱怎么分?”

  姜贺洪想了想说道:“这样好了,你一份,我一份,贺平一份。正好。”

  坐在旁边的姜贺芬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当即回道:“弟弟,有你这样分的?二姐有,大姐和我没有?还有死去大哥的份,你不给韶伟?”

  就因为这一分配,气氛当场变得僵硬,空气隐约还出现了一丝火药味。

  过去农村人遗产都是优先考虑儿子,女儿通常都分不到,就是到了如今二十一世纪,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一直没开口的姜贺平这时说道:“算了,还是不要分了。老娘还活着的,要是今天把钱分了,以后老娘怎么办?老头子生病是国家出钱,老娘可没这待遇。”

  遗产的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暂且维持现状,一切等老奶奶过世再说。

  可回到家中的赵明义却是生气极了,对着姜贺英叹着气说道:“给你家老头子骗了,我当时想想,他把密码给我,存折给了你老娘。老头子一死,肯定让老娘把存折给我了哦。”

  姜贺英回答道:“你又不是分不到。要不是爹爹密码放你这,说不定就贺洪就和贺平两个人有,以爹爹和老娘重男轻女的思想,能想到你就不错了。”

  “哎~哎~哎!”赵明义连续几声叹气后说道:“枉费我天天那么起劲,每天给你家老头子端茶送饭。就是我亲爹,都没照料的这么好,结果存折在贺洪那。”

  说完这些,赵明义还坐了下来,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大腿。

10

  姜文回到滨海市家中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

  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才准备回自己房间。父亲姜贺平咳嗽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

  转头看去,看到父亲正坐在客厅的红木椅子上,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坐下。

  姜文走了过去,并没有坐下,用着不耐烦的语气说:“有话就说。”

  “之前殷圆打电话过来,一直哭。”姜贺平这时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用另一只手抚了抚额头,“你不好这样干,要是她自杀了,或者她家里人来闹,麻烦的。”

  “这爱死不死,明明自己不要脸,还有脸说我不好。”

  姜贺平叹了口气,说:“就是她不好,你也不能这么干!”

  “这么干怎么了?你知道这干什么事情?”姜文之前说话最多是语气不耐烦,但下面就是愤怒了。

  说完,姜文就回到了自己房间,只留下了父亲不停的叹气声。

  不过姜文本以为这辈子只会遇到一个荆圆这种女的时,第二天便又遇到个,只是类型不一样罢了。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还将再碰到两个这种女的。

  事情是这样的,学校的QQ学习群发来消息,说要学生用电脑在网上考试。本来姜文人都不在学校,考不考试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

  可这时不知谁在QQ群里打出一条信息,“姜文不在学校,要不要让他帮我们把这个作业做下?”

  姜文比较热心肠,于是用QQ私聊了这名同学,“你把账号密码给我。”

  直到他发信息后,才想起他有这么个同学,叫宦欣悦,是个个子很高的妹子,大概有176公分,比姜文都要高了5公分。

  在QQ闪动后,宦欣悦消息上显示,“干吗?”

  姜文QQ上回信息:“你不是要我帮你做作业嘛?不要就算了。”

  宦欣悦:账号******,密码******。

  姜文:等我做好告诉你。

  接着姜文打开了学习网站,输入了宦欣悦的账号密码,花了大概半小时完成了作业,显示满分。

  再次用QQ给宦欣悦发了信息,“做好了。”

  宦欣悦:谢谢你。

  姜文:不客气。

  之后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姜文关闭了QQ,继续在电脑上玩游戏。

  结果这事情过了一天,姜文第二天一早,再次打开QQ时,发现很多同学就给他发来了信息,信息上有他们的账号密码,都是请他帮忙做作业。

  “这个宦欣悦真是个嘴巴。”

  不过想着自己反正也闲着没事干,就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把同学们的作业基本都做完了。

  正当他完成时已经是晚上8点,准备关QQ时,有一个叫尹文豪的女同学在QQ学习群里发了这样一条信息,“姜文,赶紧帮我做作业!你帮其他同学都做,凭什么不帮我做?”

  姜文一看就乐了,就在学习群回道:“我为什么非得帮你做作业?”

  尹文豪:“你不就是会做点作业吗?得瑟什么?人长这么丑!”

  姜文一看,觉得这女的吧,他根本从来没见过尹文豪这个人,也没和她说过话。

  但那时想着好歹同学,就在群里打字说:“我想帮谁做,就帮谁做。我丑不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多美?”

  结果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尹文豪不依不饶不停的在辱骂他,姜文忍无可忍了。

  他就找到了尹文豪学籍上的照片,一看这照片上的人,肥的和猪一样,真的没见过这么丑的女的。差点把他看吐了。

  之后他将这照片截图,发进了群里,打字说道:“你怎么说我长的丑,也不看看自己那,你哪来的自信说别人丑?”

  姜文把尹文豪照片发在群里后,底下不少同学都发出了QQ上捂着嘴笑的表情。

  宦欣悦还私下发信息过来,上面写着,“这女的真的。”

  姜文回复了下:“那个,真的多作怪,搞得好像我必须要帮她做作业一样的。不帮她做作业就骂人,什么!”

  宦欣悦发来了哈哈大笑的表情。

  姜文觉得骂的还不解气,于是把发给宦欣悦那段骂尹文豪的话发,又复制粘贴,发到了学习群。

  然后又加上一段内容:“我从来不以貌取人,但还没见过你尹文豪长的这么丑,还有脸说别人丑的。还有我没有义务帮你做作业,听懂了吗?”

  尹文豪:“你不来学校,学校怎么没把你开除的?你这种人还上学!”

  姜文:“你找校长反应好了,我本来就不想上,我就没见过你这种。”

  正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停骂,各位同学纷纷吃瓜看戏时,QQ学习群的杨老师终于开口了,发了条信息:“尹文豪,姜文是没有义务帮你做作业,你也不能因为人家不帮你做作业就骂人家。”

  看到老师出来,其他看戏的学生也就不吭声了,姜文继续打了一句:“老师,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作怪的。”

  杨老师:“姜文,你也少说两句,人家女孩子,让让人家。”

  姜文:“这种没道理的泼妇,算了,不说了。”

  之后姜文就关了QQ,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那尹文豪在群里说过一句话。

  好几年后,据有个同学说,尹文豪依旧和以前一样丑,肥的和球一样,腰圆腿粗,也不知道去运动运动,减减肥,也不去整整容。关键是脾气差的吓人。

  直到很多年后姜文都觉得这么个女的,名字里带个“文”字,是对这个字的。

  过了大概一个月,滨事的消息,已经慢慢传到有些人耳中。

  深夜时分,周围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些害怕。“亿达公司”办公室内,却是灯火通明,但其中却透着一股无言的忧色。

  坐在沙发上的姜贺平满面愁容,乔丽华坐着身旁不停安慰着,“小平,不要紧的,最多询问询问,就会出来了。”

  姜贺平叹着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怎么可能呢?是他两个秘书出了事,牵到他了。我们认为他是好,有人觉得他不好,要弄他的啊。”

  “小平,你别急,就算没有齐。”乔丽华这时握着自己老公手说。

  姜贺平几乎从不抽烟,这时却从怀中掏出香烟,取出一支,手都在微微颤抖,连续按了几次打火机,烟都没能点着。还是乔丽华拿过打火机帮着点燃了香烟。

  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姜贺平仰着头,一只手捂着心口,将一团白雾从口中吐出,烟雾冉冉地上升,升到天花板上,鸟一样盘旋了两圈,复又冉冉地尘埃落定。

  整个办公室弥漫出了一股烟味,让乔丽华咳嗽了好几声。

  过了好久姜贺平才叹着气说:“我们能在滨海立足,马上就会有人来弄我们。”

  “实在不行,咱们就把厂房卖卖,回老家去,吃吃用用肯定够了。”

  姜贺平略微侧过了脸,对着乔丽华方向,说:“丽华,都有人敢把我们往死路上逼,现在他一倒台,这些人怎么可能让我们安稳的把厂房卖卖,让我们带着钱走呢?”

  “小平,要不再去问问?看看能不能搭上其他靠山?”

  一支烟已经抽完,姜贺平将烟头放在烟灰缸里用力按了几下熄灭后,又拿出一支,乔丽华立刻又给他点上。

  猛吸一口后,姜贺平长长吐出烟雾说:“付局长也不容易,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不要连累到他。”

  正当两人不再言语,空气安静的可怕之时,传来“铃铃铃,铃铃铃。”办公室的电话机在此刻响起。

  姜贺平直接灭了香烟,走到电话机旁,用颤抖的手拿起话筒,深呼一口气后说:“你好,你找哪位?”

  没有人听到话筒那头说了什么,只知道通话时间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姜贺平只是说了几句:“嗯,是,好的,行,我马上过来。”

  挂完电话后,姜贺平对乔丽华说道:“我出去下。”

  乔丽华立刻担忧的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

  “叫我赶紧过去。”

  “晚上,你开车要当心啊。”

  说完这话,乔丽华还是不放心,跟随着老公出了办公室大门,站在窗口看着汽车开出厂门,才再次回到了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的乔丽华,这时脑中突然想到自己三岁就死了父亲,泪水就突然落了下来。

  坐在桑塔纳2000主驾驶座位上的姜贺平,在那天晚上情绪是不稳的,他在害怕、无奈、不甘,甚至双腿双手都略微发抖。

  但想到家中还有两个儿子还要抚养,他强行振作了起来。

  不管过多少年,在他心中,付局长都是待他如同父亲一般。

11

又过了一个多月,时间还没到中午,姜文正坐在电脑桌前玩着游戏。

  这时他的QQ被人弹了出来,信息内容只是简单的一句,“在吗?”

  打开这人QQ资料看了几圈,愣是没认出这个头像性别是女性的人是谁。

  于是姜文回了条信息过去,“你是?”

  女头像回:“方倩,和你是高中同学。”

  姜文看着聊天窗中的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曾经和这个妹子做了大概不到一学期同学,之后他就转学了。

  依稀记得方倩这个妹子有点胖,个子也很矮。但是不同于其他胖妹子,她是属于那种丰满却带点可爱的妹子。

  姜文:“你找我什么事啊?”

  方倩:“还记得那个古滢不?她现在想找个对象。”

  电脑桌前的姜文这时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了古滢还是那个学校的班花。除了身高只有一米六,其他方面都是不错的,那学校好多男生喜欢她。

  姜文:“你是想把我介绍给她?”

  方倩:“对,你愿意吧?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

  姜文:“行吧,下午两点在时代广场见。”

  方倩:“好的,你一个人来哦。”

  关闭聊天窗后,姜文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他和方倩没有任何交情,干嘛这么热情帮他介绍对象?而且为何要特别交代他一个人去?

  姜文虽然心有疑虑,还是戴好隐形眼镜,整理了一番准备出门。但是在拿皮夹时,将原本皮夹内的一千块钱,取出了五百。

  下午两点,天气不错,天空澄澈得像一匹蓝色绸缎,镶嵌着朵朵白云,美不胜收。温度既不热,也不凉,刚刚好。

  滨海市时代广场,作为这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经常有不少恋人选择在这见面。

  姜文来到这里时,大老远就看到了方倩和古滢。

  方倩和印象中改变不大,略显小胖,好在还在能让人接受范围。戴了顶俏皮的白色的鸭舌帽,穿了一身能突出自己可爱特点的服饰。

  对于古滢,高中那时有个同学借用他的名义写了封情书,弄得他一脸尴尬,也就在那时,他唯一一次见到这个妹子。

  一直以为古滢只是个可爱型的妹子,不过今日她的打扮反而显得有些性感。

  头发挑染成栗色,还烫了绰约慵懒的卷儿,脸上化了略重的妆,鼻子略带不明显的鹰勾,长得挺漂亮。一袭黑色的风衣,长度在膝上五公分的裙子。

  见到姜文,方倩就大声喊道:“这里!”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姜文正准备走过去时,却感到气氛有些不对,朝四周看了一圈,发现有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正偷偷盯着他看。

  本来他想直接回去,但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吗。凭良心说,以他的身板打不过任何人,但是他可不怕那些小混混。

  他一走过去,方倩就说:“古美女还没吃饭呢,你先带我们去吃饭。”

  “两点还没吃饭?”姜文心里冷笑一声,但也没有说破,装模作样看了一圈,说道:“时代广场里面有肯德基!”

  方倩这时说:“古滢不喜欢吃肯德基,要不换个地方?”

  “方倩,人家都没有说话。你代表了她吗?她不喜欢吃,她会开口,不需要你说。”姜文说完这些后,才问古滢,“肯德基吃不吃?”

  古滢只是低着头,轻轻的说了一声:“吃呢。”

  肯德基就在时代广场里面,一走进大门,拐个弯就到了。

  三人进入里面后,古滢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姜文却是看到那几个小混混呆在门外偷偷瞄着他们,可能是觉得肯德基里人多,没有跟进来。

  心里冷笑一声,掏出皮夹说道:“我去点套餐,你们先找位置坐。”

  方倩说道:“你皮夹放我这。”

  这时姜文看方倩就跟看一样,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在心里就是这么看的。

  嘴上回应着:“给了你还怎么点餐?”

  说完便不顾这两个妹子,自己独自走到肯德基柜台。

  可看着柜台站立的点餐员,却是吃了一惊,不惊脱口而出:“宦欣悦!”

  点餐员妹子个子接近一米八,想让人没印象都难,这妹子就是那个要求他做作业,然后还把这事说出去,导致所有同学找他做作业的宦欣悦。

  她正穿着统一的肯德基工作服,粉色的上衣,深灰色的长裤。

  听到姜文喊她,宦欣悦小声回应道:“要点什么?你一进门我就看到你了,难怪学校不去,躲在这妹子。”

  姜文也小声的说:“还妹子?马上就有人想敲诈我了。”

  见宦欣越一脸不信的样子,也就不提这话悦,直接点了几份套餐。

  拿着套餐,望了几圈才看到古滢和方倩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一处座位。

  姜文走过去,将餐盘放在桌上,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拿起汉堡吃了起来。

  吃了好几口,他才说:“两位美女请用。”

  古滢这时捂着嘴笑笑说:“你点这么多,怎么吃的掉?”

  “你们尽管吃好了。我就带了五百,还剩三百。”姜文说这话,就是说给方倩听的。

  他在脑中努力回想了那些小混混的样子后,才想起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是方倩的吴振振,就不得而知了。

  说起那个吴振振,姜文唯一的印象,这个人在那学校时整天觉得自己打篮球超厉害,特别喜欢耍帅。

  后来有一次班级之间篮球比赛,班上人都把球传给吴振振,结果球到了他手上就被断,很多都是控球时单对单防守被抢断。

  姜文看到后,就知道这人根本不会打篮球,只会动嘴吹牛皮。

  他和两位妹子吃饭时,也和她们略微聊了几句,得知古滢上到高二时,就已经不上学了,刚刚和对象分手。也就只有聊了这么几句。

  吃饱喝足后,姜文摸了下肚子,心里想着:“看来今天就是这个小子和方倩合谋想敲诈我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古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正当他还在思索间,方倩却显得有些催促,说道:“都吃这么久了,姜文你赶紧带古滢去购物啊。”

  “哦!”姜文嘴上答应着,心中冷笑着,看来吴振振那小瘪三也要登场了。

  果然不出所料,三人出了肯德基,方倩就一直走在前面,故意引着路,渐渐走到一处不怎么会有人前来的小弄堂里。

  小弄堂其实也在市中心,正面是高楼大厦,一副光鲜的模样。绕过正面建筑,转一个弯,就是脏乱的街道,一到夏天还会发臭。

  继续走了大概五六十米,三个小混混就拦住了他们。其中为首那个叫吴振振的染了个小黄毛,穿了个黑夹克配牛仔裤,带了金丝边眼镜,身高大概1米78。

  看着这小混混那模样,姜文心里却是在想:“身高1米78倒是合适,人长的也和78一样。”

  不过这三个小混混,除了吴振振外,其他两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旁边看着。

  吴振振极其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走路的姿势就是跨着大步,甩着手那种。

  姜文看吴振振这模样就和看沙壁一样,但是心中却打定了主意,好汉不吃眼前亏。

  从一开始,姜文就已经估死了方倩和吴振振的目的与心理。

  这种小混混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色,混混中的混混,底层的。根本不敢把事情闹大,只是想敲诈勒索点钱财。

  但他根本不了解姜文,他只知道姜文外表瘦弱,一副斯文的模样,看上去好欺负。

  在吴振振来到面前后,姜文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有事吗?”

  吴振振一脸得瑟的说道:“我们帮你介绍对象,你得给介绍费!”

  姜文心中觉得吴振振和方倩也太可笑了,怎么这世界还有这么蠢的人。可嘴上说道:“可以啊,你要多少?”

  吴振振说道:“中介费三百,方倩看上一个包,要一百五。”

  在旁的方倩听后,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深深的把自己出卖了。

  古滢此时却对吴振振说:“你这人好玩吧?方倩介绍,还要给你中介费?什么道理?”

  吴振振手指着古滢说道:“你个卖货,小心我们把你光了。”

  到了现在也算一清二楚了,古滢最多只是以谈对象为名混吃混喝,敲诈勒索的是吴振振和方倩。

  不过听着吴振振那娘娘腔的声音,姜文觉得这个人是他出生以来遇过最沙壁的一个了。

  虽明知吴振振只是吓唬人,他还是抓了下古滢肩膀,说道:“不要和他吵。”

  然后略微转了下头,对着吴振振方向,却从头到尾没看过这几个小混混一眼说:“我身上就三百,你要就给你,方倩的没有!”

  “就凭你吴振振还想敲诈我文哥?”随着这一声话语,只见一人身边跟着大概有六七个人,清一色的黑衣黑裤,黑皮鞋擦的雪亮。

  看着这局面,姜文虽然知道这些人也只是装腔作势,可心里却觉得麻烦了,吴振振这种货色容易解决,这些人反而不好处理。

  当他仔细看着那些新来的人后,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怎么说这个人呢,特点就是特别丑,真的丑。

  整个脸就不自然,极不对称,眼睛天生的瞠目欲裂。鼻子是歪的,笑起来时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臼头深目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就是这个丑人,带着他的兄弟围住了吴振振这三个小混混。

  这人走到姜文面前,极其客气的弯下腰,鞠了一个躬,口中喊道:“文哥!”

  姜文站立着用一只手抚了下额头,无奈又觉得可笑的说:“楚义,你是脑子有问题吧?”接着指了指方倩,说道:“这个女的和吴振振是同伙。”

  楚义这时却是看了看古滢,说道:“古滢?你也是同伙吗?”

  “和她无关。”

  楚义听了姜文的话后,走到方倩身边,直接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拉进了吴振振几个混混被围的圈子里。

  方倩头发被抓,双手不停拍打楚义的手。

  姜文看着这场景,对古滢说道:“你先回去吧。”

  古滢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12

  见古滢走远,姜文接着从皮夹拿出三百,递给楚义,“今天多谢你了,这几百给你朋友拿去喝茶吧。”

  楚义把手往回收了收,说:“文哥,我怎么能收你的钱?不行不行。”

  说话时,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直摇,脸上都写满了不收的模样。

  姜文见状直接抓住楚义的手,把钱塞他手里说道:“你要不收,以后也不要和我称兄道弟了。就算你不要,你那些弟兄过来趟不要车马费?”

  楚义看着姜文,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三百块,先是说了声:“谢谢文哥。”之后转过头,对他几个兄弟喊道:“大家还不谢谢文哥?”

  “谢谢文哥。”楚义的几个兄弟,看到有钱分了,自然兴高采烈,呼喊的声音也不免大了几分。

  吴振振几个小混混以及那个方倩被围在圈中,脸色铁青。

  楚义又问道:“文哥,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放他们走吧!我又没事!”姜文说完,又对吴振振说道:“我这辈子没见过你和方倩这么沙壁的人,你们一走过来,我就知道你们是合谋。还有就算是方倩介绍,也轮不到你吴振振这种来问我要钱。今天就算拿到钱,第二天还是要吐出来,何必呢?还学别人敲诈勒索,趁早改邪归正,否则早晚坐牢。”

  本来姜文说完,准备走了。可这时传来,“振振,你没事吧?”

  顺声望去,只见一穿得土里土气,农民打扮,个子大概一米六的中年男子,往这跑来。

  姜文看着这打扮与表情,已经猜到此人就是吴振振父亲,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前来,而且似乎家境也太差了点。

  果然不出所料,吴振振开口喊道:“爸爸!”

  “吴爸爸”喊道:“你们想干什么?就凭你们还想挑战我家振振?”

  姜文听后,心里一阵叹息,这一家人儿子蠢,父亲傻。难怪会教出吴振振这种被学校开除,整天想敲诈勒索别人的极品小混混,还是小混混中混的最差的这种。

  “楚义,我们走!留在这没意思。”

  楚义听后,本来打算招呼兄弟离开了,没想到“吴爸爸”又说道:“都别走,坐。”

  原本已经转过身走出几步的姜文听后,再次转过身说道:

  “这世界怎么有你这种父亲?你儿子敲诈勒索,你要送该送你儿子去!谁要挑战你那个废物儿子?谁吃饱了没事干去挑战一个被学校开除的小混混?你脑子不好吧?慢慢护你这儿子好了,现在还只是被学校开除,以后被抓去坐牢!”

  “我今天就说这话,只要你儿子吴振振继续敲诈勒索,不管过十年还是二十年,永远都是废物!你们都记住我这句话,我要说错,我姜文名字倒过来写!”

  楚义听后哈哈大笑,说道:“兄弟们,我们走!”

  最后确实如姜文所料,吴振振过了十几年还是靠父母花了一辈子积蓄首付买了一套四线城市的房子,全家挤在不到一百平方的屋子内。

  不过这种小混混,没有被抓去坐牢已经是万幸了。而且他做小混混也只是在小混混的底层,确实没有任何出息。

  这个事情是很久之后才有人说了出来,至于方倩这个女孩子据说也只是找了个普通的影楼工作。

  在那之后,姜文再也没见过吴振振和方倩,就算遇到后也绝对认不出。

  时间回到姜文离开小弄堂不久,楚义让他那几个兄弟离开,他与姜文肩并肩走着。

  在姜文心里最奇怪的并不是其他,而是楚义怎么会在这出现,刚刚被吴振振和方倩合谋的他,突然觉得是不是楚义也是同谋?

  他和之前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已经几年未见。于是问道:“楚义,你今日怎么会在这?”

  楚义摸了摸侧脸,略显不好意思的回道:“碰巧在这附近,一个兄弟看到古滢,觉得这女的长的挺好看的,就招呼我们一起看。我就看到文哥你了,之后看到吴振振鬼鬼祟祟的,就跟了过来。”

  姜文只是“嗯”了一声,在脑中回想了下,楚义确实没必要和他们合谋,应该是巧合。

  两人又走了几步,楚义突然开口说道:“文哥,你是和古滢处对象吗?”

  听到这话,姜文停下了脚步,想着当时楚义似乎就认识古滢,问道:“怎么了?”

  楚义换了一副神色,有点忧心的说:“本来我不愿意说这话,但文哥,我得提醒你,那个古滢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两人正好走回到时代广场,姜文抬头看了看就说:“到肯德基里面,边吃边说吧。”

  在进入肯德基后,宦欣越一脸诧异的看着姜文以及他身边奇丑无比的男子。

  不仅宦欣悦,就是很多看到楚义长相的人都下意识捂着嘴,往旁边走了几步。

  可姜文对此不以为意,点了一份套餐和两杯可乐,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了下来。

  “吃吧,我喝杯可乐就行。”姜文将食物往前推了推,自己拿起一杯可乐,接着说:“你边吃边说,古滢这女的情况。”

  楚义先是拿起薯条吃了几根,然后说道:“那女的和我不熟,但是我听好多女孩子私下偷偷说过……”

  “私下的议论,能当真吗?”

  楚义叹口气:“文哥,你先听我说。”

  “说吧。”

  “开始我也以为是有些女的嫉妒古滢长的好看,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文哥你想想,男的眼睛又不是瞎的,这么好看的妹子可能没有对象?莫名其妙来和你处对象,然后文哥你就被敲诈了?”

  姜文喝了口可乐,用吸管搅拌了下杯中的冰块,说道:“有道理,你还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

  “以前那个祝蓉蓉你记得不?”楚义抬头看见姜文点头,继续说道:“祝蓉蓉高中一毕业,因为情伤,她就说古滢这个妹子不会喜欢任何人,只喜欢钱,经常以处对象为名骗吃骗喝。”

  “知道了,我没有和古滢处对象,只是出来吃了顿肯德基。”姜文在见过古滢后,就算楚义不说,也已经猜到了,如今只是更加确定。

  他接着问道:“楚义,你干嘛要帮我呢?我们几年没见,并没有深交,你为何为我强行出头?”

  楚义先啃着鸡腿,直到吃完,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回道:“文哥,我长的很丑,对吧?”

  说到这,楚义自己笑了笑,说:“就算文哥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我那些兄弟都经常拿这事嘲笑我。可文哥以前从来没嘲笑我。就从进肯德基,那么多人嫌弃我,文哥都没在意。”

  “那是因为我和你接触不多。”

  “不!”楚义突然眼中含有泪花,说道:“丑不丑什么,我倒不在乎。还记得在学校不?”

  楚义似乎陷入了回忆,略带哭腔的说,“那时都是学生,也没什么钱,可我急缺五十块钱,问身边所有朋友都借了,没人借给我。在我实在没办法时,跑到文哥教室,问一个朋友借,结果那朋友没借。”

  楚义的话,也将姜文拉回了那时的回忆,其实那时他和楚义只见过几次,算不上朋友。

  那时他看到楚义的神色不对,在楚义走出他们教室,已经下了几步楼梯后,他跑了出来。

  “喂,楚义,你跑我们教室来干嘛?”

  “和你没关系!”

  姜文还记得当时的楚义和现在一样,眼泪框在眼睛里。

  “你在这等我下,不要走!一分钟!”

  等姜文出来时,递给了楚义一百块钱,说道:“拿着吧,不用你还了。你和我们不是一幢教学楼,少往这跑。”

  “谢谢,谢谢!你为什么要帮我?”

  “那你为什么要等我一分钟?赶紧走吧!”

  楚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了姜文的话,真的在那等了一分钟,那一分钟对他来说,极其漫长。甚至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

  肯德基内,姜文看了下手机,又看了下外面,太阳快要落山了,之后对楚义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接着他也不管楚义,自己站了起来,想了想说道:“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听我一句劝,别再混你的黑社会了。如果你非要混,记得别冲在前面。”

  说完,姜文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在走了十几步路时,背对着楚义,右手在脑袋旁挥了几下,做了个“88”的手势。

  楚义看着姜文离去,拿起餐巾纸擦了擦眼睛,过了好久才起身离去。其实他心中一直有个秘密,只是说出来也没用。

  黄昏的夕阳洒在姜文身上,脸上还被晒的有些微烫。

  他知道楚义这人很讲义气,若是不讲义气,今日也不会帮他。可他们两人不是同道中人,在很久以前就听人说,楚义混子。

  他不怕这些人,虽不会带有有色眼光,但也绝对不愿意和他们亲近。

  古滢与楚义将在几年后和他发生很多故事,这一点当时的姜文也绝不会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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