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吊带长裙》简介:秦芷曾经恃美行凶,回国第一天就把京城陆家二公子带回家了,当她沦陷时,男人却温柔轻笑「玩玩而已,姐姐怎么动心了?」
22:30
不夜城才刚刚开启序幕。
秦芷穿的是黑色吊带长裙,刚出包厢手臂传来一丝凉意,外套在车里,索性准备打道回府。
「秦芷?」
闻声她下意识转过头,李然站在身后,大概是从公司出来就直接来酒吧的,领口微敞着,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回国都没和我们打招呼,还是不是兄弟了。」李然缓缓走近,他还以为认错人了。
眼前的女人发尾微卷,红唇,没化眼妆却看起来自带眼线似的。
果然啊,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她站在哪都让人一眼辨出。
秦芷淡淡地笑了笑,暖光下眸色很柔,「刚回来没几天,打算休息一阵子再联系你们几个。」
「大家都在呢,见见?」
现在确实有些无聊,但秦芷不想去喝酒,为难道:「算了吧,下次我做东请大家聚聚。」
李然看出她的犹豫,点了点头,「成,今天陆家二公子在包厢里,那些女人都眼巴巴盯着呢。」
秦芷目光怔了一瞬,淡淡吐出了一个名字:「陆尧?」
「京城陆家老二还能有谁,以前都是兄弟几个聚,哪知道陈易辛这玩意今天叫了几个女人过来,这位太子爷脸色沉着呢。」
「想不到你还认识陆尧。」她低眉笑着。
「也就你走后不久,别看比咱们小两岁,那生意头脑那手段比他哥还要厉害,我是服他。」李然掏出根烟,边说边叹气。
秦芷望着他的动作,缓缓将车钥匙收进包里,挑了下眉,「去见见。」
李然指尖一顿,脸上重新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怎么,秦姐换口味了?
秦芷没说话,依然抱着手臂,皮肤露在空气中,白得晃眼。
李然看着女人纤细的背影,忽然想起以前上大学那会,全校公认的女神秦芷,为人坦荡、仗义,相比男人,更深受女人的喜欢。
可奈何一朝漏税事变,秦溢锒铛入狱,秦家跌入谷底。
罚款金额就像无底洞,无人敢借钱,众人纷纷远之,生怕沾染到这滩浑水。
他们几个玩得好的也因为才毕业没掌握实权,束手无策。
后来秦溢最后关头动用全部关系把这唯一的女儿送出国,刚走那会,他们还微信上聊聊,随着时间越长,聊天记录只剩下节日祝福。
想到这李然笑了笑,追上了女人的脚步。
「诶,看谁来了。」李然打开包厢门,里面的音乐刚好因为换歌停顿了半分钟。
「我靠,秦芷!」陈易辛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秦姐回来怎么都没打个招呼。」刘域靠着沙发,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这不来了。」说完,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不远处男人身上,灯光暗,穿着黑色夹克敞着,只是侧头漫不经心朝这边看了眼,没有说话。
秦芷上前几步,隔着低矮的茶几,缓缓伸出手,「你好,秦芷。」
没有音乐声,女人声音清晰婉转,温和透着锋芒,目的性十足。
男人抬眸,恰好大屏幕上灯光亮了几度,秦芷也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
眉目清冷精致,长得尤为出众。
她的手依然举在半空,却也不觉尴尬,像是料到他会给她回应。
暗处的男人懒散看她几秒,轻笑着起身,与女人微凉的手相握,「陆尧。」
《不怀好意的男人》1.
我拾起了白色瓷盘旁边的餐刀,慢慢地握紧,不动声色地握紧。
结婚前,我哥把这一套餐具给我从德国带回来做订婚礼物时,亲手将这一把刀从匣子里挑出来递给我。
他笑眯眯地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你会用到的,明仪。」
「不是为那个人切沙拉的时候」他拉起我的手,将空心刀柄放在我手里,刀尖正对着我。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头似乎真的些真情实意。
他静静瞧我,眉眼漆黑如描,转手调转刀柄「而是,想离开的时候。」
如今我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刀,这一样的确成了我多年主妇生活里最喜欢的东西。
流畅又冰冷的曲线完美无比,刀齿锋利的连带筋的牛排也能轻松切断。
鱼腹线条的空心手柄,轻巧,趁手,省力。
也许,在割人大动脉的时候也格外优雅又利落吧。
「你在想什么?」宋子渊突然出声,我的视线才从犹豫地从他颈部的弹性动脉处收回。
我望向他的面容,岁月待他不薄,即使已年过三十,也依旧十分有魅力,气质更是褪去了青涩,多了让人安心依靠的成熟稳重。
真想,杀死你。
看着这副依旧让我动心的皮囊,心底那么叫嚣着。
我放下刀叉,将调料往他手边推了推,托着腮娇憨问道:「 亲爱的,今天回家吃饭吗?」
「你上次说想吃水煮鱼,我和张妈学了,要不要试一下?」
他有些抱歉地看着我,拿起餐布擦擦嘴角,声音放低似是安抚,「分公司出了点事,要去新加披一趟。」
我故作失望地连声泱泱抗议。
「乖」他往后一靠,目光满是疼爱地看着我撒娇 「你生日不是快到了?」
「等过几天等处理好了,我们去好好玩一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扬起唇角,笑得温柔。
「嗯」我捧着脸,甜蜜地用力点头。
仿佛我们再相爱不过。
天气很好,一打开门阳光洒满了玄关,他低下头来和我告别,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他鬓角的发上,他浑身像是撒上了朦胧的金箔,高贵极了,也俊美极了。
我就像每一个贤妻良母一样,帮他细致地理正了领带,抚平了衣领处的褶皱。
他扯起嘴角笑了起来,右手拾起我的手,在戒指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皓白色的钻闪着细碎的光,令人目晕神悬。
我心中莫名其妙泛起酸软无比的情绪来,像是有人往我心口处狠狠揍了几拳。
他看着我这副呆头鹅似的样子,心情愉悦了十分,温声道:
「明仪,你知道吗,我的每天,大概就是为这一刻而活的。」
「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的表情有些僵硬,干咳一声,似是不好意思地将他推出门外。
关上门后,我的表情一下子垮掉,面无表情地狠狠摘下戒指,即使扯得生疼,也硬生生将它扯出来。
戒指被随意丢在转角处的桌案上,连同旁边被翻下的两人合照,一切曾经恩爱的痕迹,显然都让这家的女主人心烦意乱。
「宋夫人,上次你委托我司进行的调查有结果了,调查结果……可能会让您有些意外。」
「我们已经最大限度恢复了您先生电脑里的视频文件,以及一系列的照片,可以说并没有和估测有什么偏差……」
「如果需要联系律师的话,我们可以建议推荐……」
我再次打开邮件。
屏幕上倒映出我的脸,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滑动屏幕的指尖却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解开秘密的视频和照片应有尽有。
肉体彼此交缠,年轻的女孩被捆绑着,像狗一样跪伏着,胸前血红的刻着我丈夫的名字,雪白的肌肤上有数不尽的血痕和淤青,光洁的背上有着大片滴蜡痕迹,眼神迷离,紧咬嘴唇。
她们称呼我的丈夫为「主人」或是痛苦的,哀求的,或是愉悦的,讨好的。
而宋子渊就像摆弄玩具一样,摆弄折磨着这些女孩,神情淡漠地在她们身上摁着烟头,倒上红酒。
直到我再也不能看下去,我径直扑到了洗手池边,难抑反感地干呕。
连胆汁都呕净,我才慢慢的瘫软下来,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律师?」我反问道。
「我才不会离婚」我的指甲划过窗沿,发出刺耳的声音。
电话另一头显然没想到我是这个回答,诺诺不敢言,一时陷入安静。
「他背叛了我,他背叛了我们的婚姻。」
「他答应过我的」我侧着头看着窗户中的倒影,仿佛看见那时候单膝跪在窗前,言辞真挚认真向我许诺的清冷少年。
他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明仪,我希望你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不必担心风雨,无需愁心冷暖,只需,绽放便好。」
「而我,我会一生为你建造温室。」
太阳那么大,可我只觉得冰冷,身体的热气似乎一下被抽光了,冷的人从心底里打颤,
我靠着玻璃窗,低低的笑出了声,几乎笑出了眼泪,「你以为他,只用付出这么点代价?」
2.
以前,在出席某个开幕剪彩活动时,宋子渊细心地随助理一起帮我挽起裙裾,我一低头却无意觑到了他腕上的两三条划痕。
那是细长,新鲜的伤口。
「你的手怎么了?」我急忙蹲下,拧着眉,焦急地托着他的手问道。
他愣了愣,脸上闪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面色柔缓,有些不好意思道:「上个月,宝贝你不是说想养只猫?」
他将我扶起来,反而先宽慰我。
「我今早抽空去挑了一遍,没想到被一只不听话的划了几道口子」他温柔含笑地摩梭着手上的口子。
「可真是,不听话啊」他低声道。
那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嘱咐了两遍让他一定要去医院打疫苗,清理伤口。
晚上打开门,我收到了一只布偶猫,很美貌,却蠢兮兮。
我叫她安安。
当我如今点开众多视频中的一个时,才堪堪有了答案。
那房间的配置就是在活动现场的更衣室,另一个特殊更衣室。
他卷起衬衫的暗色格的袖子,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一边站在那里,欣赏着女孩自己褪去外衣紧性感内衣,一边慢条斯理摘下手腕上一款样式简单的手表,弯腰小心的搁在桌案的金丝绒布上。
我认识这只手表,那是我为他买的,花光了我实习时第一笔工资,我想他一定喜欢。
我记得他拿到手表那一刻时,眼睛里闪现出雀跃无比的光,他紧紧抱着我,抱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我扑到床上。
他吻着我,一刻也不停。
「明仪,明仪」他曾那样欢喜又好听地叫着我的名字。
可笑吗?即使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旖旎又肮脏的时刻,他似乎还在担心接下来的事会碰坏这支旧手表。
女孩在鞭笞之下,呻吟之中,下意识往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甩开女孩的手,他看了看手,下一秒就扯起女孩的头发将她往墙上狠狠撞,撞了那么两三下,女孩像块破布一样倚着墙缓缓倒下。
他嗤笑一声,有些厌烦地转身走近摄像机。
在关机前,我眼尖地发现沙发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放大,放到最大。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处,再也不肯离开。
是一张员工证,上面有女孩的证件照,她的头发盘起,抿嘴笑,看起来又乖又小。
李媛媛,那是她的名字。
我毫不迟疑地拨响了事务所的电话。
「我额外加三倍的钱」我的手拨弄着脖子上的圣十字项链,从容平静地开口,仿佛不是在理清证据寻找丈夫的情人,而是在安排一道普通的晚餐。
「帮我找个女孩,我希望两天内有结果」我提出要求。
「她叫李媛媛。」
我垂眸看着照片底下的名字,声音冷然如冰。
安安刚刚被打理完送回家,喵喵喵地整个家到处找我,我挂掉了电话,招呼了一声,它就软软地迈着轻盈的步子朝这边跑过来。
它跳上沙发在我腿上蹭着,似乎有些茫然。
安安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抱她,而是对着一个冰冷的电子产品心不在焉,它挥着爪子就往平板上挠,我还来不及阻止,视频就定格在他脱下表的那一刻。
我沉默了半晌,有些不自然地偏头朝它笑了笑「安安,爸爸好像做错了事。」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它的背,想了想概括道:「是很不好的事。」
「我们要怎么惩罚他呢?」我轻描淡写地征询它的意见
可安安只是一只猫,它只会眨着好看的眼睛喵喵喵。
窗没有关严实,细纱帘子在微风中徐徐拂动,细纱透着光吹进了室内,像是柔曼的香槟,熏的人几乎醉倒。
我也如同喝醉了般缓缓道:
「要不,我们一起杀掉他吧,安安。」
3.
三个小时以后,我戴着墨镜坐在开向机场的车上,我在路上打算给程明礼发信息。
程明礼是我哥,三十四岁,不务正业,好玩浪荡。
在程氏担了个董事的虚名,常年混迹于各大声色场所,来自家公司上班的那天不是因为他喝的足够醉,就是因为秘书足够辣。
他是个在我结婚那天预定了直升机,方便我哪怕戴戒指前一刻反悔了,也可以及时逃婚的疯子。
「为什么?」他那时问我「为什么非得结婚不可?」
「他爱我,也保护我」我握着花束,看着远处觥筹交错间的那人轻声回答。
一大段话删删减减,最后只留下了几个字。
「我想见你。」
过了半分钟他发来一个境外赌场的定位。
「过来」他说。
我到当地时还是傍晚,天还没黑,街边五彩的霓虹灯就已经早早点亮,街头充斥着各异肤色和语言,人声熙攘,宛如白昼,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路旁的女孩们手里夹着烟谈笑打闹,她们穿着亮色的紧身裙,腰肢一扭,相继挎上路过男人们的手臂。
咸湿的风吹散了她们微卷的长发,像首吴侬软调的歌。
有个腼腆黧黑的少年凑上来兜售手里廉价的镀银串子,他的口音浓重,似乎是新手,又害羞地结结巴巴说不全话,只会一遍遍翻腾着串子向我展示。
我本来没心情买,却在抬头看见男孩眼睛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真像宋子渊。
以前的宋子渊。
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又温和,像林中溪旁汲水的麋鹿。
「剩下的作小费」我将一张大面值的美元塞入少年的衬衣兜里,随手拿了一串小鱼吐珠的戴上。
他惊讶地咧开了嘴,捂着口袋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止不住地连声道谢。
我摆了摆手。
除了那双让人难以忘记的眼睛,我对宋子渊的初次印象也就止步于此了。
那时候我有男朋友,第一个男朋友,是一段眼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的时光。
他姓汤,是学校的特招生,能够几秒钟之内心算四位数乘法,张开眼睛笑眯眯地告诉我正确答案,每天打着好几份兼职补贴家用,校服刷的皂白,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每天都笑的阳光灿烂。
那时候每天我都抱着两瓶水去球场上等他,等着他进了球后高举着双手朝我跑过来。
「程明仪,程明仪,你有没看到!我刚才简直就是盖德穆勒附体欸!」
那时我才十七岁,我真的以为能和他过完这一辈子。
后来,偶尔我也会想,如果这样,那一辈子大概会很开心。
但我长大了,念大学了,工作了,嫁人了。
他永远留在十七岁。
留在了学校的天台上。
当时我情绪太过歇斯底里,每天止不住的哭和做噩梦,刚开始还能遮掩,过了段时间,在不得不出席的场合上摔了酒杯后,立马就被我爸打包流放到了国外。
他一直都很有修养,也不曾动怒发火,只是掀起眼皮,像看一个濒临破产的项目一样,语气冷淡地给我下了一道逐客令:「没想清楚的话,就不用回来了」。
程明仪是程家的女儿,不能败坏程家的面子,不能做程家的耻辱,我晓得的。
我被安排在了麻省念书,书是没念进去多少,光在最后一排睡觉了。
有时照着镜子都会被自己吓一跳,脸上是病态的不正常的苍白,烟熏妆,长长的假睫毛,戴着唇钉,午夜醒来就就去喝酒。
整个人就像个鬼。
留在我身边的,净是些怂恿我刷爆信用卡的酒吧朋友。
有一天我选了一堂我自己都不记得名字的课。
宋子渊走了进来。
那时的他已经不太像只小鹿了,倒像一位完美无缺箭无虚发的猎手。
气质温良内敛,举止优雅贵气。
他坐到了我边上,正视着前方,展露了一个浅淡的柔软的笑容。
像是一路挣扎颠沛的旅人,在长途跋涉之后终于看见了热腾腾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民舍,松了一口气便柱在门口再也走不动的感觉。
真是奇怪,我那样想着。
他鸦黑的睫毛轻轻颤抖,声音有些哑:「程明仪,好久不见。」
4.
手机的屏幕闪烁不停。
我静静地看着那片荧光慢慢湮灭,又复而闪烁起来,如此这般循环,似乎永没有止境一般,我只能摁下接听键。
我没有开口,反倒是对面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在宽恕着我莫名而来的小脾气。
「宝贝」宋子渊的声音不急不恼。
我不接话,他也不在意,仿佛没听见我这边的嘈杂一般说道:「医院告诉我,爸后天治疗结束,一家人很久没聚了,要不这次由我来安排吃顿饭,你看这么样?」
我一边跟着侍应生穿梭过人声沸腾的轮牌赌桌,一边换了口气笑盈盈答道:「好啊,全听你的,我就不掺和了,你办的向来让他满意。」
我夸道:「怪不得爸爸最喜欢你这个女婿了。」
「连我都要往后站一站呢」我状似不满父亲的偏心,小声抱怨。
他在那头笑了一声,声音柔缓,「那我就安排地方了。」
「明仪,你会回来的吧?」宋子渊淡定从容地问道。
我停住了脚步,脸上的虚假笑意敛住了。
出国这件事,除了程明礼,我谁都没有告诉。
我捏紧了项链,尖锐的金属刺进了皮肉里,这样切实的疼痛一下子让我明白了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拿开来看了一眼,喉咙里似乎泛起血腥的泡沫来,让我无法喘气。
「去国外是有什么事吗?」那边继续着关心的询问。
我克制着立马想把手机砸个粉碎的念头,缓缓开口道:
「有个画展想看,顺道去见见哥哥。」
「忘记告诉你了。」
「爸爸也肯定很想见明礼,我带他回来」我岔开话题,轻飘飘道。
「早点回来」他叹了口气。
「明仪,我很想你。」
他说的那样温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娇惯的瓷器那样怜惜。
「难道我会跑吗?」
「我在家里呆着你也在出差啊,还不是见不到你」我故作不知他话中意味。
「这不一样」 他笑了起来,这时候的笑并没有像平时那么假的完美。
「我尽快」我挂掉了电话。
侍应生将我带到了地方。
「程先生在那一桌」他体贴地向我指出了位置,转身便想去另一桌。
「等一下」我拦住了他。
「能给我一杯冰水吗?」我笑了笑。
赌桌前围了满了人,程明礼慵懒地坐在左边,卷着袖子,手里拿着支雪茄,他比前段时间瘦了,看起来更加清秀斯文了几分,但这种清癯之感却更接近于冷漠矜贵。
仿佛即使这世界陷落于大火,他也只会冷眼觑着熊熊火光燃尽天边,挂着傲慢和居高临下的笑容,说上一句「真是没意思。」
他刚刚赢了一把大的,台上的筹码堆得如同一座小山,围观的赌客鼓动着他趁手气好再下一注。
这时侍应生给我端来了水,轻轻唤了一句程小姐慢用。
我朝他点点头,利落地将手机扔了进去。
「水和小费记那位先生帐上」我指了指程明礼。
他此时也抬起头看见了我,他笑了。
侍应愣了一下,立马就将水杯端走,赌场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我也不是最奇怪的一个。
程明礼将桌上的筹码拢了过来,身边人纷纷挽留惊叫,他倒好,往后挥挥手,一派洒脱,不管不顾抱着筹码就走。
他走到我跟前,将筹码往我怀了重重一放。
「来碗长寿面,送到包厢」他低下头来拍拍我的脸,眉眼带笑地向后嘱咐道。
「我的明仪,生日快乐。」
他笑时,眼尾会自然上挑,语调懒洋洋的,像是只在太阳底下不肯动弹的猫。
我的生日本该是在今天,这是连宋子渊都不知道的事,我是个早产儿,出生的时候日子并不是很吉利,就找了大师换了个日子。
《剪刀刺破小腿》简介:成婚那天,我用剪刀刺破自己的小腿,染红了床单,是为了不让先生为难。先生是胸怀大志的、先进的,不该一辈子和我这样的乡下女子困于方寸间。
(一)
嫁给先生,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
先生姓许,名慕白,是县里有名的才子,书念得好,去上海念大学,毕业后被一家私塾聘为教书先生。
我只是一个缠着小脚的寻常乡下女子,虽然模样生的尚算齐整,但是身量小个子矮,又不识字,实在是配不起先生。
偏生先生的娘亲许老太太看中我为人敦厚温柔,处事稳重大方,又颇有自己的见地和想法,就为先生订了我这桩亲事,先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打从心底里不愿意接受我,但又事母至孝,不愿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就被迫同意娶我。
这些都是后来许老太太也就是我的婆婆亲口告诉我的。
成婚那天晚上,拜完堂送入洞房,我坐在床沿上眼巴巴的盼着先生来。盼到后半夜,他终于进来了。
满身的酒气,走路也是踉踉跄跄,冲到我的面前,一把将盖头接下来抛在地上,伸出双手捧着我的脸,眼中满是期盼的喊了一声「青辞」,继而看到的是我的殷殷期盼的脸。
他怔忡了一下,满眼失望的把手松开,跌坐在椅子上,大笑着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念到后面激动的咳嗽不停,笑着笑着把眼泪都给笑了出来。
虽然他念的诗我一句都听不懂,但我就是觉得很动人,很好听。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先生了,像他这样一袭灰布长衫、戴着眼镜、温文儒雅、面色清癯的男子,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那般美好,是我心目中倾慕的人的模样。能够嫁给他,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
他喊的「青辞」,听起来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大约是他心目中爱着的那个姑娘的名字吧。连名字都这么好听,又得到先生的青眼,想来应该也是个天仙一样的女子呢。
此时此刻,我局促的坐在床上,心里充满了歉疚,虽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但我的存在终于是害得先生和他心爱的女子分离,看到先生笑了哭哭了笑,我难过得心都要碎掉了。
我站起身来,上前去搀扶先生,想扶着他上床休息。冷不防他一阵咳嗽后呕吐了起来,吐了我满身满脸。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拿毛巾给先生擦脸,帮他清理身上的秽物。
他吐完后,人也清醒了一些,看我忙前忙后的样子,皱了皱眉,冷冷的对我说:「你不必做这些,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碰你。」
我抬头笑了笑,家里人都说我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儿。我诚心实意地说:「我做这些只是尽为人妻子的本分,不会因为先生的喜好而改变。」
(二)
帮先生清理完秽物,将他扶上床。
他喝了很多酒,又杂着伤心,过了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我清理完身上的秽物,洗完澡后,也躺在他身边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睡醒后抬眸看到他也正盯着我,目光中尽是冷漠,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先生的妻子,今天是我们成婚的日子,原就应该在这里。」我不咸不淡地说着,起身,把被褥给叠起来。
许是我态度太过于镇定,又或者是先生这个满腹诗书的才子原不愿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他沉吟片刻后,竟没再质问我。
但目光中仍旧满是狐疑,问我道:「我们……没有发生什么吧?」
「先生问的是周公之礼么?」我狡黠的眨眨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原本是个相当无趣的人,但是看到先生认真的模样,总忍不住打趣他。
他大约没想到我一个乡下村女这么大胆,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半晌才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从桌上拿起剪刀,在斜射入窗棂的太阳光的照射下,刀刃的寒光微微有些刺眼。
我掀起裤腿,把剪刀刺入到小腿里,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我把鲜血染到床单上,把伤口进行包扎,又把剪刀擦干放回到原处。
我做这些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不悲不喜,动作一气呵成,把先生给看呆了。
「你这是……」他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丝丝诧异,旋即又明白了,叹口气说:「还是你想的周到些。」
新婚之夜,夫妻同床,原本是该有落红。
我懂,他自然也懂。
我知道他心里,从头到尾都是瞧不上我的,我也不强求,能与他在一起已经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能帮他顾他原是我做妻子的应该做的事。
我们正相顾无言,婆婆已经推门进来。
她手上端着食盒,食盒里放着粥和鸡蛋、咸菜,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精明,不动声色的说:「吃早饭吧。」
我连忙把食盒接过来,满怀歉疚的说:「本该是我来做早饭侍奉婆婆。」
婆婆「嗯」了一声,转头往床榻上瞅了一眼,看到刺目惊心的鲜红后,她脸上顿时露出笑意盈盈,道,「咱们小门小户的乡下人,不讲究这些,凤灵,你辛苦些早日给我们许家生个儿子继后香灯,我比什么都欢喜。」
「知道了。」我低下头去,眼中不由得蔓上一抹阴云。
生个儿子,我倒是想,只是—
我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先生,他的身量挺的直直的,目光望向别处,仿佛婆婆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与他没有丝毫干系。
(三)
先生只在家里住了几天,就推说私塾里有事回了上海。
婆婆原想让我跟着去,但我见先生实在是为难,就帮他解围说我过不惯大城市的日子,想在乡下伺候婆婆,婆婆心疼我,就这样作罢了。
临行前,她嘱咐先生说他是有家室的人,要时常回来悄悄娘亲妻子。
先生嘴里头答应着,回了上海后也时常寄回一些美食,也时常帮婆婆搜罗一些她爱看的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寄回来,但人终究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知不觉已是秋风乍起时节,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淡淡的秋意,染红了乡下如血的枫叶。
每每劳作的时候,望着枫叶,我脑海中总会想起成婚那日床单上的血迹,想起先生的影子。
我腿上留下的疤痕越来越淡,但是先生的影子像是刀痕一样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婆婆看出我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我思念先生,她又怨念我肚子没有动静,就提出要带我去上海投奔先生。
她问我想不想去,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含羞把头给低下了。
女人么,一般不说话就是想,婆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我们雇了辆马车,从乡下去到县城,又从县城买了火车票,一路奔波到上海。
我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离开乡下来到大城市。
我们从火车站雇佣了一辆人力车,讨价还价后让他按照先生留下的地址把我们送到霞飞路。
上海真的很热闹,高楼洋房林立,街道栉比鳞次,来来往往的有锃光明亮的小汽车,有光着膀子晒得黝黑的人力车夫,有粉面娇容穿着旗袍摆着腰肢的风尘女子,还有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梳着大背头的职员……
大城市原来是这般模样,我看得有些目不暇接,婆婆也直夸长了见识。
到了霞飞路后,人力车夫把车停到路口,让我们自己进去找 21 弄。
婆婆很不满意,和车夫争论着,嫌他没有送到地方不肯给钱。
车夫就说这个价格就只能送到车里,要不然除非她加钱。
他们正激烈的争执着,我一抬头,猛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先生。
先生穿着青色的长衫,青灰色的帽子,灰白色的围巾,清癯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那种由衷的笑意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的手上,牵着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齐耳的短发,穿着学生装束,一边听先生说话一边低头笑着。
她皮肤白的像瓷一样,嘴角有两个好看的酒窝,虽然长相有些寡淡,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又自有一种风华天成的气质。
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喜欢这样满是书卷气又清纯的女孩。
他们背后,是一家电影院,两个人应该是刚刚看完一场电影在谈笑着。
我的心里顿时很凉,这个女孩子应该就是先生口中的「青辞」吧。
我下意识的转过身,拉拉婆婆的袖子说:「妈,我们自己进去找吧,在街上争吵被先生的邻里瞧见了怕是会笑话他。」
「有理走遍天下,怕什么别人笑话的!」婆婆向来是不肯吃亏的性格,怎么肯就这么算了。
「妈……」我正想再劝劝她,没想到婆婆一抬头,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先生。
恰好,先生也看到了我们。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松开牵着青辞的手,疾步走上前来,喊道:「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见到他看我的眼神中满是嫌弃。
(四)
婆婆眼尖,早就看到先生和青辞拉扯,她满脸的怒气说:「我要是再不带着你媳妇儿来,恐怕你的魂都要被狐狸精勾走了!」
她看青辞的眼神,犀利的就像刀子。
我婆婆这个人吧,思想很封建,性子很强势,先生奉命娶了我,还跟她没见过的女孩子有牵扯,她当然觉得丢面子。
「您骂谁是狐狸精?我和慕白是真心相爱,现在这个时代都讲究恋爱自由,就算您是慕白的母亲也不可以干涉他的婚姻自由。」这位青辞小姐,大概是受到太多新时代思想的熏陶,对我婆婆说话就不那么客气。
「婚姻自由在这个年代确实不可耻,但是当小三不管在什么年代都可耻!」我婆婆想当年也是有钱人家的泼辣小姐,也是断文识字的人,看惯了鸳鸯蝴蝶派的小言情,在骂人这件事上可从来没有输过。
「您说谁是小三?」青辞捂着心口,娇怯怯的指着婆婆问道。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让所有的男子我见犹怜。
可惜许老太太不吃这一套。
我婆婆伸出手,对着她瓷白可人的脸猛地就扇出一个巴掌,「啪」的一声,青辞小姐的脸上就多了五道红印子。
「您打人?现在是民国,是法治社会,我现在就找警察来……」青辞捂着脸,泪水流淌下来,拿出哨子就要吹。
可是许老太太掐架这方面,什么时候输过呢?
她猛地往地上一坐,施展开她乡下老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厉害架势,高声的哭喊道:「你们都来评评理,我儿子已经娶了媳妇,这个狐狸精还来勾引我儿子,还要和我老太太打架,还要报警来抓我来太太……这种破坏旁人家庭,道德败坏的女子,警察要是抓也是抓她呀……」
青辞纵然满腹学识,哪见过我婆婆这样的阵仗和架势,顿时就被吓傻了。
旁边很快也围了不少的路人,虽然说如今这个年代风气开化,但破坏旁人家庭总是为人所不容,那些人对着青辞指指点点,各种难听的话都说出来。
青辞一张瓷白的面容涨得微红,像是抹了淡淡的胭脂,泫然欲滴的眼眸中更是氤氲清浅的泪光,真的是符合极了民国小三的气质。
她被指责的说不出话来,恨恨的跺跺脚,横了先生一眼说:「许慕白,你先处理好你和你妻子的关系再来找我吧!要不然我们以后不必再往来。」
说完,捂着脸跑了。
她连背影都是那么窈窕可人,犹如弱柳扶风,引得先生的目光一直逐着她。
若不是我婆婆在这里,恐怕现在早就追过去了。
等到她走的没影,旁边的人也都散去,先生才叹口气把我婆婆扶起来说:「妈,我们回去吧。」
我婆婆脸上早就恢复了常态,她站起来不哭也不闹,拍干净身上的土,让先生提着行礼,让我扶着她,不动声色的说:「走吧。」
我婆婆的目的达到了,自然见好就收,否则再闹下去恐怕母子之间的嫌隙就深了。
他们母子两人真是很默契,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相处了二十六年,自然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
(五)
先生的住处倒是很简陋,四四方方的房子,四四方方的院落,红瓦青砖白墙,院里收拾的干净整洁。
只是在庭院的角落里,养着一株菊花,被石子围在一起,在深秋时分,花蕊绽的尤为娇艳。
我从未听说过先生爱花,不必多说,自然这菊花是青辞小姐的心头爱。
在上海的这几日里,先生仍旧是像往常一样去教书授课,下课后就按时回家。
他听婆婆的话,再未去找青辞小姐。
他待我和婆婆不错,好吃的好玩的搜罗来给我们,但是瞎子也瞧得出来他打从心底里对我的嫌弃,这几日他非但连我的房间也没有踏足过一次,就连和我说话也是简单的几个字。
这日傍晚,我给婆婆奉茶,婆婆接过去,就忍不住发了脾气。
她把一碗热茶对着我就泼了过来,要不是有意泼歪了,恐怕就都泼到我的脸上。
我怔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先跪下了。
老人家的心思,自然是不难猜测的。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婆婆指着我咬牙切齿的说:「沈凤灵,我让我儿子娶你,一是觉得你八字和我儿子合,二是觉得你为人尚算温柔敦厚,三是觉得你骨子里透着一股子机灵,和乡下那些村女不同。现如今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这老婆子出面给你把小三撵走了,为什么你还留不住我儿子的心?难道要我这老太太入土都抱不上孙子么?你对得起我许家的列祖列宗吗?」
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白,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我听完后,也是觉得一阵心凉,无力感蔓延在心头。
我这样的村女,要才无才,要貌无貌,身量又矮,又不懂夫妻相处之道,拿什么和落落大方美丽柔雅的青辞小姐比?拿什么挽留住先生的心?
「婆婆,请您答应我一件事吧。」我咬着下唇,恳求道。
「你说。」婆婆虽然对我不满,心里到底还是疼我。
「请婆婆答应先生纳了青辞小姐做妾吧。」我如实的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我自然不想与人分享丈夫,然而只要先生欢喜,我这做妻子的心里自然也跟着欢喜。
「什么?」婆婆脸色大变,眼神犀利,似乎恨不得给我一巴掌。
她对我,大约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我不同意纳青辞为妾。」婆婆还未回答,先生已经挺直着脊梁,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我瞥了他一眼后,低下头说:「若是先生娶平妻,我也无所谓;再不然教青辞小姐为妻,我为妾也好。」
这句话说出来,我心里只觉得无尽的屈辱。
但是能日日守护着先生,纵然是屈辱也值。
「我不同意娶那狐狸精做儿媳妇。」婆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先生心疼母亲,忙上前搀扶她坐好,也笔直的跪下说:「我也不同意风灵的做法。我和青辞,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恳求母亲准许我和风灵离婚。」
「离婚?」我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像是有一盆冷水迎头浇下,透心凉。
(六)
「离婚!」先生清俊的面容上露出决绝之色,「就当我对不起风灵,但我的青辞绝对不会和旁人分享一个丈夫。」
「混账!」婆婆是真的怒了,拿起旁边桌上的杯子,对着先生狠狠砸下来。
先生的额头被砸出血迹,却仍旧是面容不改:「恳请母亲允许我和风灵离婚。」
我心疼先生的伤口,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找了帕子给他处理伤口。
他不肯让我碰他,把我推倒在地上。
我咬着牙没说话,继续上前去帮他清理伤口,他瞥了我一眼,眼中竟有几分虚,便由着我去了。
婆婆被气的捶打着心口说:「妈活了六十多年,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当妈不会看人么?青辞那个丫头我见了,芙蓉脸桃花眼,不是个家里养的住的。现在同你好好的,将来不知道又会同哪个男子相好。风灵就算再不好,你受伤的时候她也不管自个儿先去照料你。若你真的要和风灵离婚娶她,那妈就死掉算了,反正眼不见为净。」
说着,她就起身要去撞墙。
先生向来孝顺,见到许老太太这般模样,所有的硬气在瞬间都消散了。
他连忙上前去扶着她说:「妈你不要这样,儿子听您的就是。」
「那你发誓不准和风灵离婚,也不准娶青辞,否则妈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婆婆气得浑身哆嗦,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先生愣了一下,我懂他的心思。
若是以自己起誓,他是不怕的。
但他最孝顺母亲,我婆婆逼他以母亲起誓,自然是不给他留退路。
他看我婆婆捂着心口,怕她伤到身体,只好发誓说:「我许慕白发誓在我母亲有生之年,绝不会停妻再娶,否则报应会落在母亲头上。」
说完这些话,他整个人已经脸色泛白。
「好!好!好!我能不能好生活着,你看你遵守不遵守誓言。」我婆婆拍了拍他的后背说。
我在旁边定定的看着这一切,那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嫁给良人,相夫教子,原是我一生的梦想。
没想到我的婚姻竟然卑微到要用婆婆的生命来维系。
(七)
然而我和我婆婆,留得住先生的人,留不住先生的心。
一个男人,他一旦热烈的爱上一个女子,那份炽热似乎是万水千山都阻挡不及。
先生发完誓后的第三天,玉青辞忽然来家里找他。
她没有进来,一直在门口徘徊了很久。
我出门收柴做饭的时候她已经在等了,等我做好饭把柴灰倒掉她还在。
她看到我,面色也是冷冷的,眼神高傲的很,那副瞧不上我的神情倒是和先生如出一辙。
他两个,果然更像是一对。
我倒完柴灰,先生下课回来。
他看到我和玉青辞后,踌躇了一下,走到我面前说:「你先进去吧,别同妈提起她来了。」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就抱着簸箕进去了。
我觉得自己那时候真的很狼狈,脸上还有一些柴火灰,和明艳照人的请辞小姐比起来,连个小丑都不如啊。
先生和青辞在外面聊了好一会。
大概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我把饭菜收拾上桌的时候,先生才负着手走进来。
我婆婆这老太太倒是精明的很,喝着我奉上的莲子羹说:「慕白,你刚才该见的人也见了,不该见的人也见了,现在好好吃饭吧。家花闻久了,自然就不会再记得野花的香。」
先生怔忡了一下,嫌恶的看了我一眼,以为我和婆婆告状,其实我什么都没说。
我也不知道婆婆怎么瞧见的玉青辞。
「上海国立大学有几个公费去英国留学的名额,我之前申请了这名额,我准备去国外留学两年,请母亲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让儿子出国。」先生在婆婆身旁坐下来,对她说。
「和谁去?」婆婆自然是精明的,端着碗头都不抬,冷冷的问道。
「是和……玉青辞还有一些同学。」先生自然知道瞒不过,也并不想瞒。
「不许,除非我死了。」婆婆拿勺子搅着粥,仍旧是不动声色道。
「如果母亲不许儿子去,就是逼我死。」与往常不同的是,现在没有再哄婆婆,而是站起来大踏步走出门去。
「你……」婆婆气得手发抖,指着先生的背影喊道,「回来。」
然而先生没有回来,他一夜未归。
(八)
我知道,这回先生是下了决心要出国了。
接下来几日,不管婆婆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
先生该跪就跪,该受罚就受罚,然而怎么样都挽回不了他要走的决心。
我倒是能理解先生。
同玉青辞一起走,固然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在他们这一代文化人的心里,还有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梦想。
他们很多人曾想过学医治国,认为国人输在体格弱,所以被洋人欺负。
但后来他们明白到,弱的不是国人的体格,而是麻木的灵魂。
他们应该学习的不是医术,而是从思想上唤醒国人。
他们坚信,国家犹如沉睡的东方雄狮,走有一天会醒过来,发出怒吼震惊世界。
我每日也缠着婆婆,央求婆婆。
婆婆起先对我又恨又气,后面竟也慢慢接受先生出国这个改变不了的事实。
九月一号,现在同玉青辞还有他的几个同学一起,坐上去国外的飞机。
他这么一走,就是两年。
两年的时间里,他杳无音信,连一封信都没寄回来过。
我和婆婆起先在他私塾给的房子里住着,后来被人撵了出来,婆婆不想回乡下,我们就在弄堂里找了一间窄仄的小房子租住下。
我们起先用先生留下的钱做生活费,但没几个月就花完了,婆婆年纪大加上思念儿子,身体越来越差,经常生病吃药,我只得把她托付给房东照顾,自己出门去给有钱人家带孩子、洗衣服、做饭,来赚钱养活我们婆媳二人。
(九)
两年后的又是一个秋天,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九月七号,是我的生日。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乌云染黑天际,像是打翻的泼墨一般,一副天雨欲来的架势。
我帮佣家的小少爷,吵闹着要吃糖炒栗子,闹得慌,我便撑了把伞上街给他买。
刚走到街上,就见到穿着一身补丁衣服、挽着袖子的报童走在街上,摇着手中的报纸,高声喊道:「号外,号外,大家都来买份报纸吧!去英国留洋回来的留学生飞机失事,除了一个叫玉青辞,一个叫辛暖暖的学生外,其他的人都在这架飞机上……」
飞机失事?除了玉青辞?
先生?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跌跌撞撞走到报童的身边,拿出钱说:「给我一份报纸。」
报童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好。」
他大概很奇怪我这种佣人打扮的女子,怎么会买报纸。
确实是我糊涂了,我压根不认识几个字,怎么能看得了报纸。
我压抑着心中的惶恐,尽量教自己平静下来问道:「在失事飞机上的学生名单,你念给我听,这钱给你就是。」
「好。」报童接过钱,就一个个读给我听,「孙力安,邵学前,许慕白……」
果然有先生。
我颤抖着手,指着报纸问道:「这些学生现在怎么样了?」
报童看了看天色,怕是要下雨,就有些焦急的对我说:「除了孙力安和许慕白受重伤被送到圣玛利亚医院,其他人都罹难了。」
圣玛利亚医院!
我把钱塞给报童后,慌慌张张叫来一辆黄包车,让他送我去医院。
天色越来越阴沉,黑压压的几乎连人影都看不到。
当我走进医院的大门后,暴雨忽然倾盆而下。
所以文章全文在知乎,已完结。
版权声明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
本文系作者授权发表,未经许可,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