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高良
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过了五头(腊月初五),长一斧头。过了腊八,长一叉把(一种农具)。
小时侯,吃过晚饭偎在奶奶的热炕上,听爷爷和他的那些老伙计在昏黄的煤油灯下闲谝时,只要听他们常叨这几句话时,年少懵懂的我就会插话问,是不是要过年了?
冬至阳升,这是自然规律,意味着凛寒将进入高潮阶段,但同时也在告知人们熙暖的春天就在不远处。
农历新年,也就是传统的春节,是辛勤劳作一年的大人们最隆重的节日,也是我们小孩快乐时光的源泉!它是人们一年工作收成的总结,也是来年美好期冀的肇始。它是天涯羁旅匆匆回归的终点也是加快漂泊游子返乡脚步的号角。它是普天同庆阖家团圆最重要的日子!好多时侯,年过得好不好,直接影响来年的梦想是否能如期实现!因此过好年,是每个人最单纯最简单的念想!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而感知过年的讯息,我们小孩绝对是最灵敏的。
现在孩子无法理解甚至不屑我们小时侯盼望过年的那种热切心情,觉得我们过年穿新衣服及吃上几顿好吃的想法简直是不可思议甚至有点匪夷所思,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吧!
时令刚交腊月,我们小孩就会向年招手,朝年喊叫,向年致敬!
过了腊八,幼小的我们就会伸出冻得黑红的小手,聚在一起扳着指头数日子……
厮是时矣,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什么,课堂上讲的什么,现在都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能记起的是当年的心情,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着放假,等待着过年……
(1)扫 屋 里
"扫屋里”(也就是年终大扫除)拉开过年的序幕。
扫屋里一般在腊月十五前后进行,最晚的也要在小年来临时完成。
天气晴朗的日子,母亲会一大早把我们兄妹三人喊起,平时放假早上不到饭点不起床的我们,此刻都会乖巧的爬起来穿好衣服。然后按妈妈的吩咐,把外屋案板上的碗筷盘碟,小罐小盆搬到院子里指定的位置,还要到内屋的炕上把贴在炕四周及墙壁上的发黄的报纸全部撕下来。大盆大罐大缸大瓮及大件营生由父亲和母亲来挪,直至把屋里全部腾空。
当屋里的东西全部搬完之后,这时我们就被支到院里。父亲则会拿把笤帚对附着在屋里墙壁上的黑灰及顶蓬上横梁的气灰和气灰吊(蜘蛛网)进行强力清扫。一时间屋里灰土飞扬尘埃弥漫,几分钟后父亲出来了,俨然一个土人!
现在的年轻人根本搞不懂在外屋烧锅做饭,能把内屋炕烧热是咋回事?更想不出烧柴火做饭会把屋熏成啥样的画面?这无可厚非,毕竟他们没经历过!
过去农村一般人家都会有两个锅头做饭,房屋里面的灶台一般放在外间,其灶堂连着内屋的炕洞,内屋的炕洞连着屋顶的烟囱。冬春季节烧锅做饭的同时,内屋炕也跟着就热了!屋外的锅头夏秋用,一般常安置在廊檐下避雨处。生火做饭的材料大都是干玉谷秆(玉米秆)蓖麻秆,棉花秆,麦茬根,干树枝等等,因此各家各户的墙壁都是一个色,黑黢黢的。人们基本上都是一年清扫一次……
屋内的尘埃落定后,墙壁及顶蓬上会出现黑白相间的划痕,虽然比以往干净了许多,但直观还是特不顺眼。
接下来父亲会拿个小䦆,挎个篮子到邻村乡观一土崖跟处刨些白土回来给黑花花的墙壁美容。
父亲走了的空当,母亲则拿出抹布把摆放在院中的物什逐一擦拭直至光鉴照人。
父亲把刨回来的白土倒进盆里,然后再给里面倒点水,用棍子搅匀后,把笤帚在泥水里浸一下,然后再用沾满泥浆的笤帚在那被柴火熏黑的墙壁上来回抹。屋内屋外黝黑的墙壁立刻湿漉漉的,满院子都是土腥味。墙壁等风干后黑色不见了,马上给人一种旧貌换新颜的感觉。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没有白灰,土方子也能解决许多大问题。
土坯房的好处是冬暖夏凉,但其墙壁上的泥皮容易脱落,屋里的墙角及箱子架下常常被老鼠打洞,弄得屋内到处是土,让人不堪其扰。这也是土坯房最大的弊端。
屋里东西全搬出之后,老鼠洞顿时显露无遗。父亲和些泥,给墙上的老鼠洞里塞一些石头瓦块夯实,再在外边用泥糊住洞口顺便把它抹平抹光……至于箱子架下被老鼠掏空的洞,父亲则是用䦆头把那块地全部掘开,再用石柱子齐齐墩一遍,有时还需从外边再担些土才能彻底墩平。
父亲平整屋内时,母亲则拌些人工浆糊,抹到报纸上,开始给炕的四周墙壁及顶蓬上“美容”。
晚上当所有物件重新归位时,屋内屋外彻底面貌一新。我们在土腥味与浆糊味中酣然入睡!
(2)炸玉谷豆(玉米花)
过去过年家里来客人,招待客人的小吃多是玉谷豆(玉米花),后来条件好了,才有了花生和糖果。
而炒玉谷豆的土法子也是一绝,值得一提。
村里有座明代寨子,它城墙下边的土质是粘土,适合炒用。
程序是把刨来的粘土敲碎,箩成面,倒到铁锅里。再把铁锅放在可移动的小锅头(用泥巴糊的小灶台)上,下面架火烧。同时用铁铲不停地把锅中的土上下翻动,使土均匀受热。
当锅内的土表面变色呈点灰状时,把玉谷(玉米)倒进去,用铁铲把它们翻埋搅匀。不一会儿,就能听见噼里啪啦玉米炸开花的声音。这时要不停地翻,大概两三分钟的光景,把铁锅端下来,然后翻倒在旁边的铁筛子里,两个人立即抓住筛子两头来回摆动,如果慢了,玉谷豆容易糊。土顺着筛子眼一涌而下,而开花的玉谷豆全都留在了筛子上……
焦黄的裂开口的玉谷豆出锅,满院子都是焦香味。
把筛下去的土再次倒进锅里,第二锅如法炮制……
有时邻居听说炒玉谷豆,也会过来帮忙,当然顺便也把他家的待客之物弄妥了!有条件好的,他们会把带点咸味加了调料的面块下到土里翻炒,出锅后,我们唤它"棋豆"也有叫"面豆"的。
那土炸出来玉谷豆,开花的焦香甜脆,没开花的塞进嘴里一嚼,也是满口生香。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那用土炒出来的东西,吃得时侯不吹,直接下肚,难道不怕得病吗?
有时静下心来也会感慨脚下这片土地神奇的伟力!土分五色(红白黑黄青),不仅蕴育万物给生灵丰衣足食,还能张开羽翼为众生遮风挡雨。在这片土地上,你可以叱咤风云挥斥方遒也可以默默无闻无悲无喜,可以张扬个性猛谱传奇也可以昙花一现草木一秋。不管你是达官贵人富贾豪强还是平头百姓穷门寒酸,终了时都投入她的怀抱,尘归尘土归土,而她则一视同仁悉数收纳。有人把大地比作母亲,一点也不为过!
后来,村里来了用机器炸玉谷豆的,他自带架子,小炉子、机器及一头用绳子扎住的长形布袋。那黑色的机器一头有个活动盖子,一头带个摇把,紧挨摇把的这边装有类似于温度计的盒子,中间是个大肚子,特像纺锤。
师傅把一小茶缸玉谷(玉米)从有盖子的那头倒进去,用盖子把口压紧。再把机器放在架子上,下面常用玉谷芯(玉米脱粒后晒干的棒子)烧火加温。
师傅一边加火,一边摇动那机器。当机器这边玻璃盒子里的指针达到一定峰值时,他就停下来。把机器从火上挪开,然后拿一铁制长柄套住有活动盖子那端的卡口,把开口对准布袋口,轻轻一板,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一股白色气浪穿袋而过,玉谷豆的甜香顿时弥漫开来。
一毛钱一锅,自带柴火,排队炸,有时炸玉谷豆的师傅炸到后半夜才能把当天的活干完。今天想小时侯挨号炸玉谷豆,恍然如昨!
机器炸玉谷豆,很少有不开花的,且吃得味道不亚于土炒的。自从有了机器炒玉谷豆及卫生健康知识的普及,土炒的法子就很少有人用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科技改变生活吧!
(3)蒸 馒 头
农历腊月的二十三,也有地方是二十四,是农历的小年,是传说中灶王爷要回天宫汇报工作的日子,人们燃放鞭炮为其饯行。从那天起,过大年开始进入倒计时。
蒸馒头是技术活,一般情况下都是母亲和奶奶的活计。男人们插不上手,更与我们小孩无关。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外边玩一会就跑回去问馍熟了没……
我们小时候虽然吃得差点但不存在饿肚子的问题。白面馍头只有在过年时才能放开吃上几顿,平时基本吃的都是玉谷面馍,再后来吃两拌子馍(玉米面和麦面和在一起蒸出的馍),现在我们天天吃白面馒头,可在当时是想都不敢想的!
第二天要蒸馍,头一天把"叫子"(自做的发面用的小饼子,相当于酵母粉)用温水和开,倒入大盆中已量好的面粉中。加上适量的水,开揉,面和好后用棉衬布将其包严,置于热炕头上。
早上起来,盆里的面的体积比原来大了许多,用手一扯面呢,里面全是蜂窝状,说明面发好了。
把面从盆里拿出来放在已撒好面濮的案板上,用刀把它分成几段,拿出一段开始揉搓,很快面就会揉成长条状,然后再把两头往中间一折,再揉。母亲说揉得越多,到时蒸出来的馍皮越光。
面揉得差不多了,开始用刀把它剁成一个个小块,若吃圆馍,还得对面再做一番动作,直至方形的面块变成圆形的轮廓。
接下来把揉好的馍全部放到热炕铺的面褥子上"醒"。大约过个十到十五分钟,掀开盖在馍上的面褥子,你就会发现,馒头变软了,比放进去轻了些许。这时再把馍往已铺满玉米叶子的篦子上拾。
妈妈往篦子放馒头的时侯,奶奶已经烧开了锅。
篦子上的馍放稀点,就能多蒸几篦子,蒸的篦子越多,你能见到的后辈人就愈多。小时侯蒸馍时奶奶常说!
我不明白小时侯过年时要啥要蒸那么多的馍,为啥要把缸装满,瓮装满才算完。有时开春早,气温升得快,没吃完的馍都长了毛,奶奶用篦衬把毛一擦,再蒸一遍,然后叫爷爷把它吊在井里防止再出毛。 长大后也问过奶奶为啥那样做,奶奶说是老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这种怪象在母亲这里已彻底断了茬!吃多少,蒸多少。
蒸馍时有时还蒸肉包子,菜包子,红豆馅包子等等,因此蒸馍是最费时和最费力的,有时得需两天才能完成这项任务,回想当年母亲和奶奶真是太不容易了!
(4)炸麻糛(炸油条) 煮肉
当整个村庄都氤氲在好闻的棉油香中时,不用说炸麻糛(油条)开始了!
大集体时代,每家分得油有限,因此炸油条大家都不敢多炸,那油可是一年的量,炸得时油费多了,来年碗内的油就少了,于是大家都知道适可而止。炸的麻糛不是让尽饱吃的,而是过年了,有几根不让人笑话就是了。现在想起来还有几分苦涩。
后来生活状况慢慢改观,过年炸麻糛不用晚上炸,但从小培养的习惯依然在做怪,快过年的那几天尽量不到别人家里去串门,以免碰巧别人正在炸……
炸麻糛一般需四个人配合,一人负责切面,一人负责往油鏊里下,一人专门拨(把下到油里的面条翻弄),一个专门把炸好的往外夹同时填火。
那黄澄澄蓬松酥脆的麻糛我吃了几十年了,从来没吃腻过,也不知为何?
母亲生来茹素,但肉菜却做得相当出色。每年的红饭块、白饭块、蜜蜂肉、酱肉片、扣碗等,她都能做出来,并且味道和红、白事情场上的大厨做的味道不相上下。
生活拮据时,肉是一种作法,而生活宽裕时,她做肉的手法也会不断翻新。
小时侯肉少,奶奶就把煮肉的汤给我们吃,美其名曰说:细鼓铜锣,肉水子泡馍。日子能过到这份上就美美的啦!如今随时想咋吃肉就咋吃肉,尽饱着吃,忆起当初,难免有些心酸!
蒸馍,煮肉,炸麻糛是每家每户过年必走的流程,丰俭由己。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古人用诗歌表达农家过年的胜景与后世的境况何其相似!
从腊月二十三日起,母亲和奶奶就很少有闲下来的功夫,她们是各种美味的制造者和生产者。更是家人新衣新裤新鞋的缝制者。她们起得早,睡得晚,脸上永远洋溢着欢乐的笑纹,很少听见她们抱怨累和乏。
她们是家里幸福的主宰,更是我们大家温馨的依靠。
腊月二十三日后,平常喜欢串门拉家长的人就很少了,每个人都在自家的屋里赶制自家的年货。那几天,只要女人有差遣,给男人指派活,很少有呈大男子主义甩袖子不干的!年底共做家务也间接促融家庭和睦的气氛!
在那几天坐套(呆在一起闲谝的)的很难有四五个人以上的规模,有时刚坐下,还没开谈,儿子或孙子一喊,立马扭头起身而去,没人嘲笑他的做派。相反原先呆在一起说话的,也会逐渐散去,各回各家。
过年时女人给男人分派干家务活,打破了平常生活中家庭中存在的男主外女主内的逻辑定律,且很少有人非议!
馍蒸了,肉煮了,麻糛炸了……年越来越近了!
(5)贴春联 贴窗花
贴春联,贴窗花是迎新年最后一道工序。
父亲是个教师,能写毛笔字。故除夕前两天,就有村里人拿着红纸来家里请他写对联。他是来者不拒,援笔濡墨,每一幅都认真题写,从不敷衍了事。因此在老家农村,他的声望倍佳。
他很少用"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爆竹声中辞旧岁,梅花点点迎新春"这类套词,而是根据来人家里的实际情况现场编写,大门写啥,堂门贴啥,牛掤马圈题啥等等,把来人对新年的厚望全部融进到春联中。村人高兴离去的背影是父亲最大的骄傲和自豪。
但令我搞不明白的是父亲大半生给村人不知编写了多少幅七字联、八字联、九字联等等就是不会叠对联纸,每逢编好准备写时,总不忘喊母亲一声,你过来叠一下。真是咄咄怪事!
除夕当天,母亲会叫我们兄妹几个把风门上的窗框、窗棂的窗框上的旧窗花撕下来,再用刮刀把纸根刮净,这样方便贴新的窗花。
窗棂上还好刮,风门上的窗框我们个子小,够不着,每及此时,那些来写对联的就有人很快帮忙把这事搞定。
当大红的春联贴上大门,簇新的窗花在风门和窗上竟相争艳时,新年的准备工作基本就宣告结束。告别旧年的仪式即将举行。
除夕当天还要把院子里犄角旮旯和大门口外面彻底清扫一遍,再洒上水。当母亲把除夕的饺子开始往外盛时,父亲带着我们到门口燃放鞭炮。两层意思:一是告别旧年二是对外界宣告自家过年一切都弄“盼”(完毕的意思)了!
(6)熬年 拜年
吃完除夕晚饭,我就早早爬到了奶奶的热炕上,等着出院另过的伯父到来。伯父来了,五毛钱的压岁钱就到手了,那可是两挂100响的小鞭,能在初一玩一天呀!伯父不来,我不走。
当怀揣压岁钱回到自家屋里时,妈妈已经把我们兄妹三人和父亲的新衣新裤新鞋全部码好放在各自的枕头边。我们在父亲的故事中开始熬年,但很少能坚持到零点钟声敲响。
妈妈说,初一起早,能给一年都带来好运。所以初一早外边只要稍微有个鞭炮响,我们都会一激灵从被窝爬起。
这时起床要悄悄地起,不能大声讲话,不能对人打喷嚏,在未放鞭炮前,不能闹出大动静。
初一早下饺子,必须男人在灶前烧火,且不能用风箱等规矩必须遵守。小时也曾问为什么,得到的回答是给你说你也不懂,等长大了再告诉你。但长大了,就很少问为什么了!现在我似乎明白了,大概是未放鞭炮前是不能惊动神袛的。
二十三日去,初一五更来。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每家每户都要敬奉灶王爷。小年放鞭炮是给灶王爷饯行,初一早放鞭炮是恭迎灶王爷驾到。这是灶王爷离开和返回的排场,一样都不能少。把灶王爷敬好了,一年四季吃食不断。
饺子煮好了,在出锅之前,父亲拿着鞭炮走出大门,三个天地炮(二踢脚),一串鞭。放完了回来吃饭。
刚起床就吃饭,我们根本就吃不下去,但必须吃。要不然不让出门。扒拉几口后,才能被放行。
我们穿着新衣,循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响声而去。天还透着黑,别人家刚刚响完鞭炮的地上,满是红红的纸屑。我们拿着手电瞪大双眼,搜寻地上未响的带眼的(引线)和不带眼的小炮,捡起来揣进口袋。天色透亮时,放完鞭炮的门口捡炮仗的小孩就多了,所以要想捡的更多,必须早起。
带眼的小炮,用烟点着后,引线快燃完时,朝空中一扔。小炮在空中“啪”地一声炸开,腾起一团蓝烟,那感觉倍爽!不带眼的小炮,我们会把它放在石板上,然后拿一个小锤对准中部一砸,也能听到“啪”的声音。有时也会把它们从中间扳断露出里面黑色的火药,拿几个围成一圆圈,点着其中一个,瞬间一圈都着。快乐其实很简单!
天色大亮时,回到家,妈妈已经把我们换下来的旧衣服全部收拾起来,炕上的被子床单全部换成了族新的。因为本家拜年的就要来了!
磕头,是华夏民族对尊者最崇高的礼仪。给本家长辈们拜年磕头,是千百年来一个家族固有的传统。长辈们看着后辈们一个个跪拜,都会含颌微笑。小辈们笨拙的稚嫩的不太规范的动作也会被长辈们叫好,我们在长辈鼓励的眼神和话语中逐步学会了礼仪的传承和家风的延续。
住在窑里的爷爷奶奶给地上铺一条长布袋,这样后辈晚辈磕头的人跪在上面不至于把新衣服弄脏。
爷爷那辈叔伯兄弟、堂兄弟八人,父亲这辈十六人,我们这一辈有二十三人。当本家大点的子侄辈来建节时,爷爷会把准备好的烟给他们散,小点孙子辈的,奶奶则直接给他们口袋里装玉谷豆。因为长辈多,住的分散,所以晚辈都是磕完头,拉两句话,就匆匆忙忙奔赴下一家。初一早上我们这辈要给长辈们磕几十个头。头磕完了,初一的早上也就过完了。
回到家,母亲就把年前准备的各种菜肴热气腾腾摆满了桌子……。
吃完早饭,我们走出家门,到村里找自己同龄的小朋友玩。过年的这几天是我们小孩最高兴快乐的日子,大人不仅不会问你的作业写完了没有,更会在你调皮捣蛋时报以最大的宽容和谅解。因为大正月不能吵骂人!
我们小孩聚在一起,比谁的压岁钱多,比谁口袋的小炮多,比谁敢放雷管炮,天地炮(二踢脚)……我们会把点着的小炮扔进酒瓶里听响,会把雷管炮扔到茅厕的冰面上看炸裂,会把大炮子插到粪堆上看炮仗的威力,有时也搞恶作剧,把小炮燃着后扔到女孩子的脚边听她们尖叫……俱往矣,一声长叹,此景只可成追忆!
(7)出门(走亲戚)
出门(走亲戚)也是过年的一个重要环节。
出门一般都是以正月初二开始至初五结束,这几天晚辈要带着礼物去探望年长的亲戚,主要对象是姑、舅、姨及丈人。给他们拜年向他们问好给他们请安。在不停的走动下,加强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初二日一大早,身着五颜六色鲜艳的新衣,拎着大包小包礼物的年轻父母带着打扮一新的孩子来回穿错走在乡间的小路和村间的大路上。步履匆匆的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节日的欢快。
出门(走亲戚)第一站是舅爷家。由于舅爷家、大姑家、老舅家都居住在同一个村,所以礼物要拿好几家。礼物也就是蒸的白馍和炸的麻糛(油条)。父亲双手拎着礼物,有时母亲也会帮忙拎,他们在前面走,我们兄妹三个在后面蹦跳。
出门(走亲戚)也是我们最爱干的事。特别是亲戚都会给小孩压岁钱,面对递过来的毛票,我们装着不要的同时其实心底早都乐开了花。
过了初四、五,少肉没豆腐。出门我们不管亲戚家吃的好不好,只要能挣压岁钱,步行十几里也不觉得累。
(8)年 味
不经意间,自己也人到中年,年过了几十个,可现在年味淡了,年过的越来越没劲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是古人过年的胜景。
“爆竹声中腊已残,绀酥酒暖烛花寒。朦胧晓色笼春色,便觉风光不一般。”这是古人对新年的感触。
小时候过年好像与古人相通,可现在这一切只可在梦里回味!
2022年的春节马上就要到了,但心底却无半点波澜,特像平静的湖面,无喜无乐无激情,这究竟是咋的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不再是一种憧憬,而成为了一种形式。 以往过年,缺的是年货,不缺年味;现在过年,不缺年货,缺的是年味!难忘今宵,唱了一年又一年,可再也找不回以前的那种激情,不变的是日出日落一年四季,变了的是我们逐渐苍老的容颜,难以找到原来的模样!
白馍常有,锅里的肉常有,新衣新鞋新装从来不缺,使过年的吸引力号召力感染力明显弱化。
过年给长辈磕头被嘲为封建思想衍生的旧式礼仪,坚持就是顽冥不化,被新生代当做封建卫道士批得体无完肤。
象征喜庆欢乐的燃放烟花爆竹被冠以污染环境,在城市被地方政令强行禁止,余威现在也波及到广袤的农村。好多时候,若不是大门上的春联提示,你都不会想起现在正过着年呢!
出门走亲戚也流于形式,到长辈亲戚家里把礼物一放,寒暄几分钟后就开车奔向下一家。汽车轱辘把维护亲情的纽带碾压的面目全非。以前至少三天才能做完的事,现在一天就全部完成。腾飞的科技改变了生活,也割裂了生活。
好怀念过去喜庆热闹的年景,好怀念过去的民风乡俗,但这一切都成了梦中的情境。有人戏谑,目前我们走在礼崩乐坏的大道上!
农历新年马上就要到了,让我们把满腔的热情投入到这平平淡淡的年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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