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有很多种,却只在你的心中。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穷人有穷人的世界,富人有富人的世界,人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却各自有各自的世界。一个人也可以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比如,你看小说,就进入小说的世界,你看电影,就进入电影的世界,你玩游戏,就进入游戏的世界,你做梦,便进入梦的世界。人的一生无非是在不同的世界间转换而已。大水经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悟,在梦境中想到,醒来时忘掉。 不知何时起,大水失业了,原因是顶撞了老板。这年头老板是不能顶撞的,老板的一句话就可以定你的生死,让你多少年的心血都会白流。大水深深地知道这一点。“不能改变社会,便适应社会。”当年学校的师兄就语重心长地告诉过他。大水也一直把这句话当成混社会的法宝,用了很多年,似乎也很灵验。失业前他已经是公司的一个小头头,这让大水偶尔也有事业有成的感觉。 大水喜欢上公司的一个女孩,追了很多年,终于追上了。是悄悄的追上的,因为根据公司规定,本公司内部员工不允许搞恋爱。为了追这个女孩,大水在公司伪装了很久。但追到了,总得公布于世,让大家知道吧!这让大水犯了难。如果不公开,就没办法结婚。如果公开,就得有一人丢工作。大水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他决定以一个老员工的身份向老板求求情。 “老板,我在公司己经干了十年了,还没成家。”大水怯怯地告诉老板,头也不敢抬一下。 “辛苦了,难得你跟我这么多年,这么信任我。好姑娘那么多,赶紧找啊!”老板关切地说。 “找着了,准备结婚。”大水回答。 “那恭喜你呀!找哪儿的姑娘。”老板随口回答。 “想跟您商量个事儿,不知该说不该说”大水试探地问道。 “说,有什么不能说,有什么说什么”老板很爽快。 “说出来怕您生气。”大水声音压低。“这个姑娘,你认识,咱们公司的。” “不行,坚决不行。咱们公司有规定,你不知道?你找哪的都行,就是不能找本公司的”老板没好气地说道。 “我知道,就是想求你通融一下。你看我们都干了好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说我每天三点一线,不是上班就是下班,也没有机会出去找啊!”大手碰了钉子,压了压火气,笑着对老板说。 “不行,这样破了例那还了得。你们要不然分手?要不然卷铺盖走人。”老板毫不避讳地回绝了大水,弄得大水很尴尬。听了老板这句话,大水当时的火气实在压不住了。“走就走,我就不信离了这地方不能活了。”大水摔门而出。 于是大水第二天便失业了,只是他喜欢的那位姑娘反了水,给老板承认了错误,说是一时糊涂看错了人,以后坚决与大水这种人断绝关系,大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苦不堪言。 在这个城市,大水没有任何亲人,凭着自己的努力,大水付了首付,也算有房一族了。本来以为只要女主人到位,就万事大吉了。没承想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大水照着镜子说:“你说我是不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镜子里那个大水,头发蓬乱,怒目圆睁,用手指着他。大水把自己吓了一跳。 大水每一天早上起床,肯定要照镜子。镜子里时常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充满正能量。虽然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下班之后只有他自己,但看到镜子中的他,正气满满,大水每天活得也很充实。然而现在,镜子中的他,大水已经不认识了。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能改变社会便适应社会,大水没有坚持好,10年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大水很是自责。 城市很大,很繁华,但对于大水来说,却总是熟悉而陌生,以前有工作的时候忙忙碌碌不觉得,但现在失业了,外面的一切,他仿佛都不认识,“一切归零,从新开始”大水心想,“这种陌生的感觉很好,也许我就从来没有来过”。秋天的夜,却也有刺骨的冷,大水百无聊赖地走在一条经常路过的街道上,这里的夜市很繁华,地摊儿如长龙般看不到尽头。走到一个@¥摊前,大水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老板,看你面色发沉,眼圈发黑,是不是有不顺心的事儿。”一个五十多岁,留着胡须的老头,一身行走江湖的行头。“媳妇跟人跑了,你看能找回来找不回来?”大水心不在焉的问道。 “打个卦吧,我给你看看。”@¥先生给了他3个铜钱儿,让他扔了6次。 “这是个天地否卦,老板,你最近诸事不顺啊!” “废话,倒霉鬼才往卦摊跑,没事谁到这来。再说我不是老板,我就是一穷人。”大水没好气的说。 “您是问婚姻,还是问财运?”@¥先生问。 “不是告诉你了,我的媳妇找回来找不回来”大水不耐烦地说。 “这个否卦的意思是说天高地远各自飞,找不回来了,年轻人凡事向前看吧。”@¥先生摇摇头,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你说我能不能发财?”大水再问。 “世上都道神仙好,唯有金银忘不了,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卦钱20拿来啊”@¥先生绷起了脸问大水要卦钱。 大水一摸身上,发现自己没带钱,再一摸,发现自己连衣服也没穿,大水心慌起来,怎么没有穿衣服就跑到街上来了。 …… 大水还躺在床上,天还没有亮。大水的梦总像电视连续剧,很长很长,醒来以后,大半他还能清楚记得。从梦中醒来,回想梦境,大水下意识笑了出来。“为了女人把工作丢了,工作丢了女人却跑了,穷人真好玩。”大水不用太努力地工作,因为家里很富有,大水最大的梦想是做个穷人,但他家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于是他总让他的梦想在梦中实现。大水相信,梦中的世界也是世界,梦中的真实也是另一种真实。 大水从小不爱学习,当大水的爸爸还是个穷农民的时候,大水就是别人眼中没出息的孩子,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的时间,就是睡觉的时间。“大水,不好好学习以后放羊去。”在农村的孩子心中,回家放羊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要想长大不放羊,只有好好学习。大水倒觉得放羊是个不错的事情,一个人一群羊,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谁也管不着。大水上学也不调皮也不捣蛋,每次挨揍都是因为考不好。“你是傻子啊!5的平方怎么等于7,等于25知道吗?”大水爸一边儿打,一边呵斥,大水只是默默的流泪,心里骂道,“哪个龟孙子让他等于25,害得我挨打。” 大水稍大一点儿,大水爸就把他拉到地里干活,看着晒得满头大汗的大水,大水爸语重心长对大水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不好过吧!不好好学习,就得下地干活”。 “我觉得放羊比种地好,”大水嘟囔着。“你这娃怎么这么不争气,真是对牛弹琴。”于是大水又挨一顿胖揍。种种迹象表明,大水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种。为了让大水好好学习,大水爸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想的辙都想了,该使的招都使了,大水依然如故,不见任何起色。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大水的爸妈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水爸是个努力的人,在大水上初中的时候,大水爸发财了,家里的钱能堆出一座金山来。对于大水,大水爸还不死心。大水爸心想,以前家里穷,给孩子创造的条件不好,也许把大水送到好的学校,可能就会好点。因此大水家搬到了城里,过起了城里人的生活。请家教,报培训班,找市里最好的学校和老师教大水,让大水学音乐、学画画、学武术。不爱好学习也行,总得有一门特长吧!大水爸对大水的未来依然充满希望,然而事实正好相反,大水对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兴趣。“你到底喜欢干什么?”大水爸经常这样问大水,问的时候气就不打一处来。大水只是木木的回答:“不知道”。“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猪都不如”大水爸恨得咬牙切齿,大水仍面无表情,但心里觉得好笑:“我这样就挺好,为什么要学习呢!” 为了让大水混个文凭,大水爸让大水出国学哲学,大水爸对大水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既然你什么都不喜欢,那就学哲学吧!这个东西最没用,你这个没用的人只能学这没用的东西……” 学成归来后,不,应该是混成归来后,大水爸花钱给大水买了一个事业单位的工作,不再管他。 大水爸不知道大水其实对哲学很感兴趣,当然大水关心的不是理论层次,而是现实问题。比如吃了饭为什么要睡觉,睡了觉为什么要吃饭?为了想明白这些问题,大水可以做到一天什么也不干,只是想。至于想明白没有,只有天知道。大水还尤为关注一个社会问题,世界上为什么有穷人呢!街头的要饭的,他们也很努力,一跪就是一天,为什么还那么穷呢!有人告诉他那都是骗子,大水不以为然:“难道穷人都是骗子吗?”大家都笑:“大水你的哲学学的太好了”,“大水你太有水平了”。这些都是恭维的话,好歹大水现在也是个富二代,自然恭维的人多,大水听了感觉心里很舒服,很有成就感。 大水以前认为放羊的生活很好,现在则认为当乞丐就不错,跪在马路上,眼睛不用睁,一动不动,可以闭目养神儿,也可以赚钱,还没人管。“他们活得真好”大水时常羡慕他们。有一次大水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也上街当了一回乞丐,不过别人是跪着,他是坐着,坐了一天也没有人给他一分钱。“有钱有什么好,当乞丐都没有人给我一分钱”大水失落极了。“哎,小子,想当乞丐学着点儿”大水身旁的一个老乞丐在收摊时,给大水指点迷津:“所谓盗亦有道,这当乞丐也有当乞丐的规矩,你这一身名牌坐到这里,谁敢给你钱?”“那你说怎么能要到钱?”大水不解的问。“回家把你爷爷的补丁衣服翻出来,然后剪几个洞再穿上,一个月别洗头,别洗脸,别洗澡,别剪指甲,什么时候能闻到自己的身上臭了,再来当乞丐,就能要到钱了,记着当乞丐要跪不能坐。”老乞丐给大水说了一番大道理。大水心想,要个钱还这么麻烦啊,不如回家睡觉的好。 大水的女朋友叫小宁,就是他梦中的那个,早已跟他分了手。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小宁说大水没有理想,没有追求,大水则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偏偏是大水的人生目标是混日子,小宁的人生目标却高大上。“大水,你除了家里有钱还有什么?”小宁经常这样质问大水,大水不回答,只是慢腾腾地反问道:“你折腾半天还不是为了有钱,还不是为了找个有钱的人家嫁了!”。“低俗,庸俗,俗不可耐,我真是瞎了眼”小宁愤愤地骂道。这样的对话如此反复几次,大水和小宁就自然分手了。然而大水恋恋不舍了很多年,但不舍归不舍,分手以后,大水从不给小宁打电话,发邮件。每到小宁生日的时候,大水偷偷的在电子邮箱里写张贺卡,然后保存草稿。按大水的理论,梦中的世界也是世界,梦中见到了也就算见到了。其实与小宁分手,大水是不情愿的,然而在梦中,无论故事如何曲折,大水和小宁还是分了手。大水想想也觉得好笑,人是多么渺小啊!渺小到连自己的梦境都左右不了。 对于女人的态度,大水只是觉得,到了年龄应该有一个吧!小宁自然是不可能了,找一个能过日子能生孩子的也就行了。但对于他的婚姻大事,大水的爸妈是异常重视的,从相貌、年龄、学历、家庭,大水爸妈是严格把关:“单眼皮儿不行,以后孩子是单眼皮多难看”,“屁股太小不行,生孩子容易难产”,“属相不和不行,颧骨太高不行,克夫克子不能要。”以大水爸妈的标准,跟皇宫选秀一样,好在家庭殷实,不缺说媒的,终于千挑万选给大水选了一个。“大水,你觉得这个闺女怎么样?”大水妈问道。大水只问了一句话:“她家里穷吗?”,大水妈被问的一头雾水,答道:“还算可以吧!”大水一听这个回答,很是高兴:“那就她吧!” 大水的意思是,对方如果是穷人,就娶她,如果不是,再商量商量。大水妈的一句:“还可以吧!”,大水理解成穷得还可以,谁知道娶过门以后才知道他理解错了。新媳妇的家庭不仅跟穷一点边都不沾,而且是书香门第,大水的愿望破灭了。不过新媳妇比小宁好看多了,搂着漂亮的媳妇睡觉,大水觉得人生也还是很精彩的。 大水也并非一无是处,优点还是有的,比如大水很善良。大水小时候在农村,天下雨前经常遇到蚂蚁搬家,大水从来都是绕着走,生怕踩死一只蚂蚁。上中学的时候,街上遇到一对母子,说是一天都没吃饭了,想要5块钱给孩子买饭吃,大水二话没说,拿出100块钱给了母子,还硬是拉着两人在饭店吃了一顿。做完了好事,他心里美极了,第二天便在同学们当中到处宣扬。“大水,你上当了,人家是骗钱的”同学们调侃他。大水很不爱听这种话:“骗就骗吧,我愿意,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至于是否被骗,其实大水是思考过的,骗与不骗,对大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认为自己被骗了,那会很痛苦。如果认为自己是做了好事儿,那感觉太棒了。 穷人有很多种,有人是物质上的贫穷,有人是精神上的贫穷,大水好像两者都不是。但大水最大的梦想是做个穷人,从目前看,这个目标离他实在太远。有人说,当穷人还不很简单,吃喝嫖赌,挥霍无度,那不就穷了。这事儿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很简单,但对于大水,确实有点难。凡是费体力费脑筋的事儿他都不愿意干,有人说哲学不是挺费脑筋吗?大水的哲学不费脑筋,想得通,他就想,想不通,他就不想。 一天,大水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选秀节目上露出一个镜头,镜头上的那个美女熟悉而陌生。“这不是小宁吗?”大水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就是小宁。“唱的不错,还是那么美”大水自言自语道。在打分环节,看着小宁紧张的神情,大水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镜头拉近了,大水发现小宁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观众和评委。大水突然觉得小宁的眼神就像街头的乞丐。看着小宁的眼神,大水如痴如醉,仿佛梦想实现了一般。 大水又站在镜子跟前,镜子中的他变成小宁。小宁对他说:“大水,我是你。”“你是女的,你怎么可能是我?”大水反问。“镜子中的你一直是个女人,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怎么会喜欢你,我怎么会喜欢我自己”大水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你讨厌周围的一切,所以你只能喜欢自己。”镜子中的小宁进一步解释。“不对,如果我讨厌镜子,岂不是讨厌你,又是讨厌我自己”大水问小宁。 镜子中的小宁不说话,大水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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