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清溪镇街尾最靠头有一间铺子，旁人看到，都是躲着走，不敢轻易上门，因为那是一家棺材铺。

棺材铺老板叫毛济，有个独生闺女取名繁儿，今年十六岁，长得眉清目秀，花容月貌，但鲜有人上门提亲，大家对免费算算命先生眼跳他们家这个行当都有些避忌，怕招晦气。

繁儿去市场买菜回来，见屋里没人，敲免费算算命先生眼跳了敲最里间那副棺材，咚咚咚三下。

那个棺材盖子被从里面推开了。

“爹，你又睡到棺材里面，等下免费算算命先生眼跳我娘要教训你了”，毛繁儿忍不住说道。

“从小睡惯了”，毛济利落的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他祖上三代都是经营棺材铺的，他自小就在棺材里打滚，都习惯了。

“爹，市场摆摊卖豆花的禹奶奶死了，她无儿无女，我想给她一副薄棺让她入土为安”，毛繁儿立在毛济面前，一副乖巧的模样。

毛济从怀里抽出了他的眼袋锅子，“闺女，咱铺子的规矩是，一年只舍三副棺，今年的三副早已经舍出去了”。

“爹，禹奶奶对我挺好的，小时候我经常跑过去吃她的豆花，都没给过钱，大不了我掏钱，你按成本价卖给我，我把银子给你”，毛繁儿说服道。

毛济想了想，“行吧，铺子立下的规矩不能破，你给钱”。

“行，谢谢爹，那你叫王大叔他们帮忙把棺材抬过去，今天就寻块地方地方，让禹奶奶入土为安吧”，毛繁儿将手里的篮子放下，就进屋找她娘去了。

“这毛家丫头心挺善，忙里忙外的，让这禹奶奶不至于死不瞑目”，禹奶奶隔壁的元嫂子跟狄大娘聊天。

“是，这丫头长得也规整，要不是我儿子已经成亲了，我都想把她娶进来当儿媳妇”，狄大娘说。

“你不怕晦气呀，他们一家天天跟棺材打交道”，元嫂子笑道。

“晦气啥，毛家几代人都平平安安的，啥事没有”，狄大娘不以为然。

“毛济这么些年就繁儿一个丫头，他婆娘生不出了，谁知道是不是晦气缠身”，元嫂子坚持自己的观念。

“那照你这么说，老米家那不是晦气死了，一直没生养，纳了个小妾，这么些年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狄大娘促狭道。

元嫂子也笑了，“你不知道米家嫂子天天瞪着家里那小妾，跟乌眼鸡似的，老米一不在家，就开始作践她，造孽”。

……

元家。

吃饭时，元嫂子说起毛繁儿帮禹奶奶料理后事的事情。

元大娘想了想说，“媳妇，你说这毛繁儿，配你二弟怎么样免费算算命先生眼跳？”

“当然不行啦，她家卖棺材的，多晦气，你还指望小叔子考状元的，这样的晦气人家怎么配得上二弟”，元嫂子立即反对。

“绸缎庄的贝儿是不错，但我上次找王嫂去探过口风了，人家嫌我元家穷，看不上咱们”，元大娘想起这事，就一肚子气。

……

作为话题主角的元淮，听着嫂子和娘讨论哪个姑娘合适他，他一个字都没说。

等饭后，他单独去找了娘，说他想娶毛繁儿，娘立即拒绝了，理由还是刚才嫂子说的那些，晦气不吉利那些。

他心里有点喜欢繁儿。有一次他从街上路过，不知道怎么就踩烂了小乞丐的碗，几个孩子围着他叫他赔钱，正好毛繁儿路过，毛繁儿认识他们，将他们骂了一顿，让他们不要出来骗人。但最后她又给那些孩子一人买了两个馒头，那些孩子才一哄而散。

元淮冲她作揖，说谢谢，毛繁儿冲他一笑，面若春花，骂了一声，“哪来的书呆子？”，就走了。

这天，临近天黑的时候，棺材铺进了一个人。

元淮。

他和毛济说，他想娶毛繁儿。

毛济看着这文弱书生，心里不以为然。他在市井待惯了，对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读书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你也瞧见了，我毛家世代靠棺材吃饭，想当我毛家的女婿，可没有那么简单”，毛济抽着烟袋锅子说道。

“有什么条件，伯父尽管提出来，元淮尽力做到”，元淮语气恭敬真诚。

“也没啥，你要是能在这棺材里睡上个一天一夜，我就把女儿嫁给你”，毛济吐出一阵烟说道。

“好”，元淮点头答应了。虽然他心里发怵，但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所谓棺材，不过是木头框框，没什么值得怕的。

元淮有些费劲地爬了进去，看着毛济将棺材板一点点盖上，光线一点一点消失，直到没有。

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喉咙眼跳出来了。

毛繁儿一早起来，洗漱完毕，从后堂走出来，见铺子门板还关着，想着毛济是不是还没起。

她听到棺材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敲了敲棺材板，“爹，你不会昨晚又睡到棺材里了吧？”

没动静。

毛繁儿用手将棺材板推开，见里面躺着元淮，他瞪大眼看着她，一脸窘迫。

“你怎么在这里面？”，毛繁儿问道。

元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毛繁儿听到他说想迎娶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催他出来。

元淮似乎睡麻了，手脚四肢并用才很费力爬了出来。

毛繁儿看着他觉得好笑，“你躺里面，不怕吗？”

元淮有些羞涩地笑笑，“怕，我一直默念金刚经……”。

元淮走后，毛济问繁儿意见，她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毛济明白，自家闺女看上那个傻小子了。

没过多久，元家就派人上门提亲。毛繁儿和元淮成亲了。

元淮这个穷秀才，历经十年，终于中了进士，做了当地一个小官，毛繁儿当上了官夫人，两人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一家人也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毛济收了个义子，继承毛家的衣钵，日子也挺和乐。

元大娘，元嫂子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愿意答应元淮迎娶毛繁儿进门呢，话说一日，家里来了一个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对元家家里的事情了如指掌。算命先生明言，元淮阳气太旺，旺中带火，前途会烧成灰烬，必须找一阴气旺盛的女子压一压。元大娘问，棺材铺长大的姑娘如何？算命先生说，那就是万一挑一的好命格，跟元淮天生一对，所谓棺材，又升官又发财，大吉大利。

元大娘听从算命先生的话，迅速开始张罗元淮和毛繁儿的婚事。

那算命先生是毛济认识的一个游方郎中，请他喝了顿酒，他帮毛济成了这一番事后，自此离开，再也没回过清溪镇。